刘旭笑的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他笑不可抑地大声提醒:“长卿,州衙附近,做买卖的店铺一定很多?”
时穿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没错,摊位是很多,把上下班的路都堵上了。”
刘旭大笑:“你不知道吧——那些摊位都是州衙出租的,是衙门把临街的墙面打开,建成店铺给商户的!”
“官家不是说衙门不能卖菜吗?难道还能租衙门的地盘给人做买卖?”
“当然!此乃王荆公的主张,当日王荆公变法,主张将衙门临街的地盘都租出去,获得的租金贴补官员薪水,商丘知州张安道据王安石变法而提出的租赁主张,连衙门内的火神庙都租了出去,咱皇宋尚火德,恼得神宗陛下给了最措词严厉的‘御批’: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瞧瞧,这御批的意思是:咱大宋尚火德,官衙里的火神庙关系朝廷的气运……嗯,除了这座庙不能出租,其他的,租出去不妨呀。于是,天下神庙却皆因此而免于出租,但各地官员以后也把临街门面租出去做成了惯例。
海州城繁华,州衙坐落在十字街头,出租很是赚钱。但沭阳县不同,这儿只不过是一个中等县,衙门临街的地方租出去换不了几个钱,所以干脆种菜——天底下衙门都是这样做的,繁华的地方租出去开店铺,偏僻的地方就用来种菜……怎么,承信郎反复看县衙廊下的田晆,可是想起了往事?”
时穿仰天叹息:“我只是……突然之间挺可怜大宋官家的,在这个官府软弱、百姓嚣张的时代,做皇帝真不容易……这是个什么时代啊?!真是……令人窒息的美丽啊!”
稍停,时穿又自言自语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糟糕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时代,又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但总体来说,这还是个最好的时代。”
刘旭沉默下来,他紧紧的闭住了嘴,心里隐隐觉得,这位时大郎真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大胆——他甚至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
旁边的凌鹏凌飞兄弟没有科举、党争的顾虑,说话顾忌少一点,于是凌鹏插嘴说:“可惜,这些都是变法之前的事情,变法之后,官员的权势越来越大,陛下的威严越来越盛,如今童贯杨戬四处搜刮,王荆公的括田所直接夺人田地,那些新法的官员,对百姓越来越严酷,再没有以前的和善了。”
时穿点头:“这就是经济体制与政治体制不相符带来的恶果。在经济体制上,皇宋是一个讲究公平交易的商品经济;在政治体制上,却是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绝对奴隶制——哦,流行说法是‘秦制’……若是相对这个社会做出变革,该怎么做?”
凌鹏只是开了个头,谁能想到时穿的话……大宋朝虽然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是一个以官员士大夫公开讽刺朝政的时代,但像时穿这么大胆,还是让同行的三个人冒出一身冷汗,刘旭赶紧上前打岔:“大郎,你要采购硫磺,恰好前面那家药店的掌柜我认识,我领你们去。”
药店里储存的硫磺是用来治疗疥疮的,存量并不大,有刘旭的面子,时穿出入各家药店四处扫荡,采购了一百斤硫磺,三百斤硝石,又恶狠狠的装了五百斤竹炭。随后,刘旭与时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但等时穿一行返回店中,黄煜等人还没有回来,据说知县大人已经宴请他们吃午饭,所以黄煜留信说,午饭无需等他。
凌飞听到这消息,立刻将装木炭的袋子解开,捡了一把锤子开始砸木炭,并紧着催促:“承信(郎),还有时间,我们配完药方再吃饭,今儿中午我兄弟俩请客。”
时穿手里拿着硝石袋子还在犹豫,他踌躇着,需不需要把火药的黄金配方透露出去,见到时穿踌躇的神情,凌鹏不敢催促,他屏住呼吸,期待着时穿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