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车就是宋代都市中常见的“串车”。串车的后面紧随着刘亚之那一解的举子,两三名仆人挑着行装,这两三仆人是刘亚之那一解举子共同雇佣的,他们挑的行李也是大家所有。为防止阴雨天气,挑担一头也挂着一把伞,这伞的形状与串车所挂的那把伞略同。
最初,起解的队伍在离开海州城的时候,还保持着队伍的模样,仅仅十里地这一休息,已经变得一地鸡毛了,有些人不耐烦跟大伙一起抢驿站有限的食物与热水,自觉体力还可以继续前行,干脆离开中途休息的队伍,毫不停留的奔向了前方,但也有人囊中羞涩,出于经济状况的考虑,只好随大队一起逗留,当然,也有类似黄煜这样的,觉得出来旅行就应该是游山玩水的享受,不慌不忙的拖到最后才继续旅程。
这时候,解差早已走在前面很远了,黄煜一行人几乎是队尾——便是这种情况,黄煜还有心慢悠悠的与刘亚之谈论着风花雪月,两人见到天地间的白雪要吟诗,见到雪地上跳跃寻食的麻雀也要吟几句,等到中午的时候,进入官衙旅舍,这两人还在讨论着诗句当中的韵脚。
悲催啊,这就是大宋举人的生活吗?
时穿仰天长叹,真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塞进雪里好好冰冻一下……
“该用叶韵,这个韵脚最适合诗词收尾,刘兄选用的韵脚过于冷僻,实在不好成诗——你的韵脚也没有太多的词可供选择,而叶韵可选择的词实在太多了。”黄煜带着教训的口气说。
他有资格教训全海州的举子,因为他是本次科考的全州成绩第一。
“别叶韵了,七八百号人都在我们前头走过,官舍附近的小吃摊子仿佛被大风扫过一样干净,如今剩下的小吃摊子,基本上是不受欢迎的,卖的都是卖不出去的东西……几位,今天这顿午饭怎么解决?”时穿有点哭丧着脸询问。
黄煜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回答:“咱不是还有你吗?”
“可我带的食物都是应急食物,一次要准备三十三个人的份,恐怕要吃光了箱子里所有的存货。”
罗望京立刻插嘴:“既然如此,时大郎不妨派人向前赶几步,提前赶到我们的歇宿地,预定好房间,另外,趁着大家都没到,也好采购一些食物,补充行李。”
这已经是罗望京好几次插话了,他的有些插话是解围,有些则是唯恐天下不乱,或者,是讨好别人。这次,时穿感激的冲对方点点头,表示感谢对方的照顾——读书人心眼都小,又非常注重脸面,时穿粗鲁直爽惯了,好几次说话,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而罗望京总是插进来打圆场,虽然时穿确实有资格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但罗望京这种好心……人得知道感恩,不是吗?
时穿愁眉苦脸打开驴车上的行李箱,从行李箱上拿出几个方砖样的东西,管家与仆妇们重新搭起了帐篷,升好了炉火,时穿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用一柄薄如纸片的裁纸刀削着“方砖”。这方砖是腌渍熏鲸肉,制作成长方形大小,每块用黄纸包裹,可以当作旅行食物,因为它是咸肉,长途旅行的时候,既不怕腐坏,也便于携带。
鲸肉很咸,熏制它的时候用了很多香料,夹到热汤里一滚,整锅汤几乎不用再添加什么其他调味品了。等热汤煮滚了,香气飘荡起来,再扔进几个胡饼——干硬的面饼,于是,一份食物便做出来了。
这次人太多,几面犀牛皮屏风,没能围成帐篷,仅仅在挡风处围成一个开放的半圆,二十名举子,有的有凳子坐,有人干脆拿空箱子坐着,还有人搬来石头直接坐在石头上,端着小锅就餐。
人太多了,时穿只带了三具炉灶,二十套杯盘碗筷,许多人一时吃不上食物,不得不轮换着使用同一副碗筷,等到大家吃完,此处官舍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大多数举人已经对黄煜的耀富行为起了厌烦心理,不愿与之同行,提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