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等等,”施萧晓看得出太守的焦急,漂亮和尚的笑容一如既往、美艳无双:“吐蕃队伍庞大,前面的攻伐开始,但后面的队伍还没进入封邑,现在点火的话烧得不全。”
即便得了力和拔的呈报,吉祥地大阵的玄妙和铁面军的凶猛还是稍稍超出了吐蕃元帅的意料,猛攻刚开始的时候战事并不算太顺利,可人数的绝对优势还是渐渐显现了,番军稳稳占住了上风,层层推进、一步一步攻入吉祥地之内。
下午时分开始的战斗,到黄昏时分时吉祥地被占去了大半,不用想也知道,鬼面军迂回的空间越来越小,距离被全部歼灭也越来越近,就在这个时候大帅接到传报,大军尽数进入封邑,正在积极运动按照事先部署进入战斗位置……呈报军情的亲兵刚把事情说完,忽然一阵阵钟声从吉祥地的中央响起。响亮、悠扬且不失庄严,缓缓飘散四方。
元帅觉得有些可笑,随口对身边的将领笑道:“这个时候他们还顾得上敲钟?怎么这么不专心呢?”
力和拔为伯父凑趣,呵呵笑道:“他们专心也没用,只剩死路一条,趁着手脚还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赶紧去敲几下大钟,他们敲的是丧钟。”
而话音刚落,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里,从四面八方都猛地传出了一声炸雷般的闷响!
火蛇翻卷而起,本已垂暮、暗淡的天空又被照亮,番军看得见失火,但完全无法理解这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快;明明只是几处火苗为何转眼便冲天而起,为何又在几个呼吸间就勾连成片,变成了火墙、焰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与士兵们一样的,当火焰刚起时,吐蕃元帅与麾下将领并未惊慌,打仗时烧出几把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多半是些漏网、隐藏在暗处的南蛮纵火想要扰乱视听……可还不等灭火的命令传下去,仿佛真的就是才眨了眨眼睛,远处的小小火苗竟就变成了眼前的烧天怒焰!
番军不乏良将,元帅本人也熟读兵法作战经验丰富,敢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自然也想过中伏的可能,可是南理现在的天气潮湿、燕子坪地貌坦荡,这样的天时和地势想要烧出一场能够伤害到军队的大火,除非宋阳能像元帅烧青阳那样、能调运数十万人和数百万罐子火油,很明显的,这不可能。
何况番子不是刚刚才来的,力和拔率领着四万儿郎已经在封邑中扫荡了好几天了,就算有埋伏也早就该被他们触动了。
不是元帅轻敌,只因他想不到这天底下竟还真有个疯子,硬是把自己的老巢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窟;只因他理解不了,这天下竟然还有火道人、鬼谷子这等奇人,凭着玄奇的设计和几年的准备就真的能把疯子的想法变成现实……说穿了吧,这是一场超出元帅认知之外的大火,他根本就没得防,在他做出发兵燕子坪、横扫吉祥地的决定之刻,他的一只脚就稳稳当当地踩进了鬼门关。
这一战前前后后折腾了许久,可是所有一切设计所围绕的真正关键、或者说是诱敌成功的真正关键就在于此:这场火是不可能有的,但它确确实实藏在封邑中。
眼前只有刺眼火光,模糊了所有一切,却掩盖不住麾下士兵仓皇奔逃的身影;耳中的燃烧声轰轰烈烈,隐约地夹杂着儿郎们嘶声裂肺的惨嚎,元帅愕立于当堂,完全地懵掉了,大火来得太突兀也凶猛,以至他在恍惚中都无法分辨清楚:火焰究竟是来自常春侯的阴谋诡计,还是来自仙佛震怒而降下的神罚?
火光冲天,高温灼人,元帅的身体被烤得火烫,心中却冰凉一片,冷得让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力和拔拖住伯父拼命向后退,口中声声地怪叫,不知在喊着什么,元帅也终于一惊而醒,深深吸了一口烫喉的热气,努力让自己镇静再镇静,一把抓过身旁的亲兵:“传号,询问各部状况。”
元帅不能乱,若他也惊慌了大军这就完了。眼前形势危殆,当务之急就是了解火情,可大家都在火中,谁也没办法看清楚全局。不过元帅对自己手下所有部队的部署、驻扎之处都了若指掌,他要以军号来往信息,等了解到各个部队所处环境后再加以汇总,他就能对火势的整体状况做出判断、就能知道燕子坪封邑中哪里大火可怕、何处火势微弱,进而确定逃生的方向和突围的策略。
惶急之中元帅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不错了,可惜,他不够时间了。大火延展得太快,比着意料之外还要更快更凶得多,还不等各部的回报号角传回来,大火就翻腾着卷入中军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