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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城中第三声炮号响起,扎扎机括嘶声中,西城吊桥落下、城门大开,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昂首阔步急行而出。战士们都做一身素缟,白布裹于盔甲之外、长戈挂白樱、战刀缠雪穗,坚盾也涂刷银漆。

三千南理兵卒出城列队于宋阳身后,摆出了冲锋的阵势,随后吊桥升起、城门再度关闭。

孝中战士,只去不回。

战士们的背上都负了一个沉重包袱,随着带队长官的号令,士兵把背后的包袱奋力抛向前方,旋即金铁之响大作,包括落地散开,或刀或剑。

刀剑落地同时,自番子阵中的第二轮车弩又告发射,巨箭行空荡起的啸叫催魂夺魄。这一次罗冠不再静立,咆哮一声连震长弓!

此刻青阳城前已经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和一面大旗,在宋阳周围还集结了三千孝卒,阵势排开偌大一片,任由巨弩飞过来的话必有损伤,金光绽裂长箭接踵,离弦急射狙击车弩。

宋阳依旧不为所动,伸手指向地上散落的兵器,朗声对着前方的‘驱役’大军说道:“送别礼物,喜欢就拿去。但请记得一重:沙场之中,当凶刃在手,便是勇武战士、便是凶猛大兵!”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宋阳却不解释什么,甚至都不再理会‘驱役’,他竟转回身背向奴隶、面对着三千伫立于自己背后的孝兵,语气平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人都应爱惜自己、珍惜性命。但在性命之上,另还有一份贵重之物。”

说着,宋阳俯身,五指如钩自地面抓起了一把泥土,伸手亮给战士们看:“百多年中,南理苦难不休,瑶乱、壮患、蛮祸接踵不停,内忧从未止歇;番狗不断欺凌、燕贼虎视眈眈、十万洪荒中恶鬼伺机,外患日日来袭……可即便如此,南理还是傲立中土。”

“同样环境,换成吐蕃、换成大燕、换成草原狼子,这天下还有哪一族能够建国、能够坚持百多年非但没有颓败潦倒反而蒸蒸日上?如今宋阳与在场诸位何其有幸、何其有幸我们有如此了得的先祖,能人所不能、成人所难成的南理先祖。”

“先祖已逝,但始终不曾走远,这座旁人眼中的荒蛮国度,却是他们拼搏毕生、汗血灌溉的荣光之域,他们舍不得离开的。”

“先祖何在?身化大地、血溉沃土,儿孙脚下的寸寸泥土,便是父母祖宗的根根脊梁,”宋阳抓着泥土的手高高举起,声音微微颤抖:“先祖骨血,尽……藏……于……此!”

“没有这沃土,何来秋天的金色丰收;没有先祖用骨头撑开的自由天地,就算我们有命,又该去哪里活……没有这片天地,就算我们有命又该去哪里活!”

“太古神仙的开天斧能断裂天地,却斩不断先祖与南理的重重渊源,因你我的父辈、祖辈,早已和这泥土、这国家融化一处!黄土之下,埋藏着先祖遗骸;而南理两字,便是先祖荣光!”

“没了南理,便没了先祖;没了祖宗,还说什么性命?番狗若来,我便杀。我死之时,血洒故土、尸埋家乡,一朝风雨回来便化作春泥、化作儿孙之福;但是番狗有什么?只有客死异乡、曝尸荒野!”

“今日儿郎,终也会变成‘先祖’,孩子们记不得你我的名字、记不得你我具体做过什么、杀过几贼人,没关系不重要,他们知道脚下的泥土藏了先祖的骨血,如今你、我,便是将来那‘先祖’中的一滴血。代代如是、便因如此,南理儿孙当得永继,千秋万载,不败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