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之事,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中土诸国彼此制衡,南理虽弱但也是维持这份平衡的一分子,燕重兵南下,西、北两国多半会趁虚而动,最远处的回鹘也未必就老实看着,牵一线而乱全局,届时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谁也不敢说,但燕国陷入三面重压的可能性很高。
景泰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跪,摆着手笑道:“起来起来,你的意思朕明白。刚刚就说过了,不用闹得太大。朕不是要亡了南理,只是打丰隆几下子,抽他个耳光。南线本部入战绰绰有余。不用从西、北调兵,更不等吐蕃、犬戎反应……等他们明白过来,我大军早已班师回朝了。”
对皇帝的如意算盘,大臣毫不客气:“最近几年燕与南理并无大战,但边关上的小争斗不断,南理在折桥关、红城沿线屯扎重兵,卫戍森严,想要一举突破不是件容易事。”
景泰无所谓地摇摇头:“这个不用你操心,朕有办法。”
大臣仍跪地不起,皱眉犹豫着,片刻后还是咬牙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要知……不止外患,还有内忧。”
景泰咦了声,饶有兴趣:“内忧?朕的大燕有内忧么?说来听听。”说完,见大臣神情踌躇,又笑着补充了句:“说无妨,恕你无罪。还有,起来说话,你跪着朕看不到你的脸。”
大臣站直了身体:“七年前,大雷音台传下法旨,着天下青壮僧人习武以求强身、自省;六年前,国师参悟玄机,言大世修罗劫将至,警醒天下信徒;五年前,二十一座须弥禅院以卫道破劫之名增设韦陀别院,正式训练、豢养武僧;四年前,各禅院再添斗战阁,选拔精锐僧侣精修兵书战策;三年前……”
这些年里,燕国师托佛家之名动作不断,武力与日俱增,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看到眼里,景泰当然全都知晓,可他对此不闻不问,就任由国师去忙着。这次也不例外,不等大臣说完,他就摆手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内忧’?没什么新鲜的,不用理会他。”
“陛下明鉴,事情还不止如此啊。”大臣既已开口,就打算把话说完:“从三年前开始,国师与吐蕃墨林大活佛开始接触,先是书信往来,继而互遣使节……直到最近一年里,吐蕃活佛五次遣密使入境造访国师;国师也派出心腹门徒三次回访……臣以为,既然是密使,便包藏了祸心。现在大雷音台中,还藏着一个吐蕃喇嘛,三天前刚到的。”
还有一句话,大臣没说出口:文、武、仙、蛇,当年的四大重臣先后被除去了三个,现在只剩下国师了……事情似乎再明显不过,国师不打算坐以待毙。
景泰语气轻松:“锦迁啊,朕有句话,要是说得狠了你别在意。”
大臣名唤温锦迁,闻言立刻躬身:“臣请陛下教诲。”
一眨眼间,景泰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目光也随之阴冷,缓缓地说出了六个字:“查国师……你配么?”
温锦迁面无表情,垂首肃立。而景泰又笑了起来,口中换过了话题:“锦迁,你说说看,人臣之道是什么?”
温锦迁回答得斩钉截铁:“忠君爱国。”
“这是场面话,说了等于没说。”景泰呵呵笑着:“朕觉得,为臣之道不外两处,一是精通手上的政务,不管怎么说,得先把活干好了;另一个就是要揣摩主上的心思。头一处你做得不错,但第二处,你就差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