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天际已隐隐泛起了丝丝浮白,景王府克己殿大坪已恢复了平静,长条桌子和火把都已撤去,听事们紧张忙碌拨弄算盘珠的清脆急促声响和赵龙等师兄弟以及王府护卫们清点存银的身影都在大坪上消失了。
克己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太监总管李准详细汇报着核对清算出的账目:“主子,六和钱庄七个银库,不记主子送去的四百万两,共存银九百六十四万八千四百三十四两,按六和钱庄在京账簿核对,账簿记录共收存银一千五百六十四万两,有五百九十九万一千五百六十六两白银已外放其他生意。而根据六和钱庄二十五年总账,六和钱庄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共有存银三千五百六十万之巨。”
陈烨点点头:“能看到总账,还要感谢被孟恩远杀了的京城大号掌柜他的妹夫魏朝用,他是想与孟恩远分道扬镳,另起炉灶,因此原本只能存放在平遥总号的总账,被魏朝用暗中偷抄了一份,下了这么大一番辛苦,原本是想分家时能平分,却不想孟恩远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陈烨笑了一下:“除去京城,六和钱庄各地分号还有存银两千万两,我估摸着,最多两个月,六和钱庄京城大号被抄的消息就会随着水陆传遍整个大明。这两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咱们若是不抓紧,可就打了水漂了。三位孙掌柜。”
孙氏三兄弟全都站起身:“王爷请吩咐。”
陈烨笑着示意他们坐下:“三位孙掌柜可要辛苦了,天一亮,你们就要马上派人手分赴各地,将六和钱庄在各省府州县的分号全都接管控制起来,万不可造成恐慌。你们可能做到?”
孙家三兄弟迟疑了一下,大掌柜孙学儒躬身道:“回王爷,人手方面,学儒可以做到。可是接管六和钱庄在大明各地的分号,没有朝廷的旨意,恐怕,王爷清楚,各地分号内很大一部分也都是地方官员的存银,他们一旦听闻消息,若没有朝廷让汇合钱庄接管的旨意,恐怕他们为了自己的银子,会狗急跳墙,先封了分号,真要那样,势必会造成小民百姓的挤兑恐慌,一窝蜂涌来,学儒实在是难以招架,只能眼睁睁看着分号倒闭。”
陈烨点头笑道:“旨意你不必担心,给你两天时间将可靠人员挑选出来,两天后本王会让他带着旨意和镇抚司的人一同过去接管。还有咱们在京城这么做,也是逼于无奈,接管各地分号万不能这么做,你不妨让分号掌柜们对那些贪官巨蠹们私下说,京城所为全属本王为夺六和产业,才干的狠了些,在地方上决不会这么做,作为汇合钱庄的股东之一,本王是求财,不是想涸泽而渔。汇合六和没有区别,就是换了东家而已,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他们的银子存取自由。”
孙学儒一愣,犹疑道:“王爷,那些地方官员会不会借王爷这番安抚人心的话,趁机将银子从各地分号提出?”
陈烨微微一笑:“肯定会有,因为他们也要试探本王这番话的诚意,但本王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银子再送回来。”
“为什么?”孙氏三兄弟异口同声问道。
李准嘿嘿笑道:“三位掌柜久历商海,对生意经自然是如鱼得水,可是对官场上的那些个不成文的勾当,看来还依旧是一团雾水。咱家请问三位掌柜,这些个赃官除了认银子,还想要什么?”
孙学儒脱口道:“自然是想要更大的官爵,因为自古来升官就意味着发更大的财。”
“着啊,放眼大明,除了主子万岁爷,还有比王爷的腿更粗的吗?放着八辈子福运都难遇到的天大机缘,他们要是不上赶着巴结紧紧抱住,岂不成了世上最蠢的傻蛋了吗?”李准嘿嘿笑道。
孙氏三兄弟恍然,都笑着连连点头:“对对对,李总管这番话真如拨云见日,让我等茅塞顿开。”
李准微微一笑,皱了一下眉头,望向陈烨,有些担忧道:“不过,主子,您真要让分号掌柜这么说,这可是拿了银子又接着再将京里的大小官员羞辱了一番,奴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