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耶律余睹道:“一直和我联系的是杨七,等折大到了云中时,我是当面见到了他。之后我假意救出宗翰、西来破夏等事,要我借金军之势从内部破夏的大方向其实是杨七的算盘,细节之处则是见到折大后他和我共同商定。种去病在灵州时有配合过我的行动,但料来也是有折大在背后示意。”
完颜希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完颜希尹道:“你我本是武将,归附得晚,在萧铁奴旗下难以得到信任,再说便得到他的信任,又岂是我等所愿?”
完颜希尹点头道:“不错。杨七以文官之首居中枢,往后多半还得我们这些人在边疆上给他支持,再说这人脾气也比较好,不似萧铁奴专横跋扈,我们走他这条路,却远胜于跟随萧铁奴了。”
耶律余睹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还是得先顺着萧某人之意行事。扫荡夏人留在嘉宁、祥佑一带的残余势力一事不容有失!至于破夏的功劳,只要折杨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本是虎狼山上走下来的猛兽,此刻去对付夏人留在陕北的丧家之犬,当真是牛刀杀鸡了。
他们出发后不久,刘锜便从南而至,率领一万兵马护送了大批粮草到灵州与萧铁奴会师。夏军主力已溃,汉军气势如虹,无论是萧铁奴还是刘锜都觉得灭亡西夏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刘锜带来的粮草路上已经吃了一半,南北两路大军各有十几万人,若再会合王宣、曲端的部队,三十四万人的大部队逗留在这个西北偏远之地,每日都是百万之费。之前西北战事正紧时杨应麒尽量顶住压力,万事以军事优先。如今西北战局基本上胜败已定,以杨应麒为首的文官集团便开始喊穷了,希望前方将帅在打仗的同时能够顾及到中枢政府的承受能力。
这一年多来刘锜在陕西不但要管打仗的事情,也要设法解决军饷的问题,所以对这个问题十分在心。他建议由汉军北路抽取五万兵马分别驻扎在灵州、克夷门,拱卫已有战果,剩下的兵力或牧马于陕北、敕勒川,或就食于渭水流域。陕西军马的主力不再北上会师,而是移向兰州,先征服西夏在西南的领土,打通前往凉州的道路,联系上种去病留在那里的人马。兰州素有囤积,刘锜前往那里可以因食于当地,而从长安出发的粮道则直输灵州,和从云中出发的粮道一起,作为灵州、克夷门驻军的给养。等西夏的西南疆域以及河套内部的西夏残余据点完全征服以后,诸路大军再四集渡河,围攻西夏都城中兴府,这是先易后难、先外围后中心的战略。
种去病也认为中兴府囤积颇多,城防又坚,在当前的局势下要一鼓作气攻下中兴府的想法不现实,不如先解决了宁夏平原的外围,困乾顺于一地,再困乾顺于一城,一步步走向最后的成功。
若是按照这等打法,那除非乾顺投降,否则要攻克中兴府只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这等持重的战略若是曹广弼、杨开远多半立刻就会定下,但萧铁奴却犹豫了许久,才在种去病的敦促下勉强答应。
第三三二章 金兰折(上)
西夏主力溃散的消息,比嵬名察哥和宗翰二人的首级更早传到了东方。大捷的消息如西风般向东方吹来,汉政府对这次大捷的消息未加封锁,所以一直关注着战况的宋军西北路人马很快就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地往建康汇报。
大宋君臣对西夏战事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汉夏国力的差别摆在那里,但听到消息后还是不免吃惊,觉得汉军的胜利比他们预料中快了许多。无论是在中枢主政的秦、赵,还是在边疆练兵的韩、岳,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嵬名察哥一死,西夏之亡便无疑问。
西夏一灭,除去不值一哂的高丽,汉廷在海内便只剩下大宋和河南残金两个对手。也就是说,汉廷如果还要对外扩张,接下来就要移师向南了!折彦冲麾下的胡马会踏到河南为止么?折彦冲手中的汉刀会割了宗弼的人头后就满足吗?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赵构和秦桧都觉得很悬。
为此,赵构召集群臣连续商议了好几个日夜,甚至召唤正在通州练兵的韩世忠以作咨询。
与此同时,建康的士大夫——尤其是青年学生在听到消息后也起了很大的反应,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竟然公开庆贺,认为这是华夏民族收复甘陇的千年壮举!甚至有学生提出了更进一步的建议:趁机进军河南,驱逐胡虏,全面恢复华夏的河山!这实在是一个有些不顾当政者喜恶的建议,不过,这些年来由于有汉廷这个号称“言者无罪”的政权在北方作为榜样和牵制,宋室对士大夫和学子的舆论都不好进行太过明显的压制,甚至还作出种种姿态笼络士子学子之心。几年下来,竟使建康舆论环境之宽松比起塘沽来亦不逊色,连一些有点犯皇帝逆鳞的话也有人敢公开倡说!驱逐胡虏、恢复河山的口号一出口,登时满城哄传,不久更影响到了宫内、相府和枢密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