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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校对版] 阿菩 2108 字 2023-03-15

刘萼的父亲刘彦宗和韩昉颇有交情,韩昉当初在燕京未定之前也曾策略性地对刘萼示以拉拢,所以刘萼手里才会有韩昉的书信。但就个人好恶来说,韩昉却是看不起刘萼本人的,刘萼也知道这一点,这是他当初没有真正答应韩昉的原因之一。直到曲端开到真定城下,刘萼才晓得这选择没法再拖了。他识时务地归附了曲端,并得到了这位西北重将的支持,从此和汉部军方也套上了联系。

刘萼等官吏所在的真定与中山,本身就是北宋时期的边疆大府。汉廷平定两河、一统秦晋之后,又成为燕京、塘沽通往太原甚至长安的必经之路。刘萼为韩昉所看不起,是因为他品性贪酷,但这样的人偏偏甚有经济头脑。他相准了真定、中山的地理位置,利用自己在这个地区的影响力以及和曲端的关系,打造出了一段和杨应麒构想中不甚一致却更加见效的商道来。在他的暗中操控下,太原与真定之间很快就形成了经济上的互动,这个地区的矿产——尤其是煤——源源不绝地沿着水陆两路进入塘沽,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取代了辽南,成为京畿道市场最大的矿产提供者。

和这种经济上的崛起相一致的,真定、中山等地的赋税在前半年就上报中央,表示已经超额完成了全年的税收任务,可以说真定、中山的民生虽然搞得很差,但官方财政却是河北第一。而由刘萼等官员所控制的商家更是在其中大发特发。

刘萼不但生钱有路,而且用钱有道,他虽然贪婪,但也懂得如何才能长贪的道理。在他的领导下,真定、中山大小官员团结起来,交出了利润的一部分,一面笼络燕京、塘沽方面的大小官员,对韩昉尤其用心,一面结纳曲端,以求一个军方的后援。

真定西北部地近五台,从这里延续到太原都是曲端所负责的防线——也就是汉军最重视的防线之一。曲端从陕西带到这里的兵将,在汉军的整个体系中算是军阀习性比较重的了。太原当初在曹广弼与虞琪的治理下秩序已相当稳固,政界商界以及地方士绅等各派势力大多与转守黄河的曹广弼、调入中央的虞琪关系不浅,曲端新来,不敢妄动他们,他部下兵将在此,颇有“客军”之感。在这种情况下,刘萼的做法让武将们看到了一条财路,他所率领的文官集团利用曲端为首的武官集团在这个地区的影响力开采矿产,垄断商道;而武官集团也利用这条财路自肥。

晋北将帅手里有钱以后,就能购买良马良兵,雇用死士间谍,曲端所部之晋北军因此而越来越强,雁门关在银术可换防以后,仍然被曲端压制得无法出关门半步,有好几次甚至陷入兵败城破的危险当中。而立下功劳的晋北军又成为刘萼的坚实后盾。军政双方在这片地区互相勾结,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地方势力。

晋北军的强大既让折彦冲感到放心,也让杨应麒产生依赖——正努力于内部改革的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屏障了。对于刘萼的所作所为,中央政府里的明眼人心知肚明,陈显对此尤其不满,韩昉却装糊涂。

这时汉廷中央政府初建,许多制度都尚处完善过程中,几个中央要员除了分管部门要务之外,还分别总领一路之政务,其中陈显领河北,张浩领安东南路,陈正汇领山东,韩昉领京畿。中枢西迁以后,杨朴以副总理大臣身份任安东北路守臣,不再处理中央事务。刘萼的势力范围以河北境内的真定、中山为主,向东延伸到河东的平定军,向北延伸到京畿路的易州、范阳,正处于韩昉、陈显监督范围的交界处。韩昉虽然不喜刘萼,但念在同籍之渊源,加上刘萼懂得孝敬的道理,便容忍了他。但陈显和刘萼素无渊源,岂能容刘萼在他的监管范围之内自行其是?更何况真定、中山的税收虽然上来了,军备也巩固了,但汉廷所标榜的民生却很成问题。所以陈显便拿这个来打击刘萼,要求杨应麒撤换这个地区的官员。

听了陈显的话以后,杨应麒反问:“刘萼的背景,想来陈老知道。陈老觉得这个时候动他,合适么?”

陈显皱起了眉头,说道:“确实有投鼠忌器之虑,但这个刘萼在不到一年之内便有如此气候,可见此人极不简单。现在不动,恐怕将来会养成大患!”

杨应麒沉吟道:“现在若动了他,晋北就可能动荡。晋北一有个意外,西夏、河南都会不稳。西夏、河南若不稳,南宋怕也会有反应。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再说,刘萼虽然作恶,但晋北防线实因他而坚实。真定、中山以外之河北州县,太原以南之河东地方,亦因晋北防线而得保太平,所以……所以这功过之间,实在也有些难说。”

陈显道:“功劳是其表皮,祸患是其脏腑!”

杨应麒问:“请陈老详说。”

陈显道:“兵之与财,必须两分。边疆将领但从中央领钱办事,莫管钱出处。财需归于中央,兵须控于枢密,不然,则财越多,兵越盛,只添割据之忧耳!彼今日既能为我守土,明日亦能归金南下!”

杨应麒沉吟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就目前的实际情况看,还不至于如此。曲端不蠢,不会不知道大势所趋。再说晋北军中,不乏刘锜、种彦崧旧部,又有二将军留在晋北的班底,这些人都是心怀忠义的,一个曲端,还掀不起颠覆大浪来。”

陈显道:“今日自然如此,但纵容之久,事情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