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私底下,秦桧其实还是很烦恼的,这种烦恼在于他虽然已在宋汉之间买了暗宝,但在汉部内部该买谁,他却还没法决断。就眼前而论,杨应麒的势力自然比欧阳适大得多,但杨应麒毕竟远在辽阳,而且现在杨应麒势头大盛,在这种形势下自己投靠过去他未必会很看重;而欧阳适虽然暂时失势,但他的根基仍在,而且离得比较近,对宋伐交的事情上,欧阳适拥有相当大的权力,而且现在他正失势,如果自己投靠过去,在欧阳适心目中应该会取得比在杨应麒心目中更高的地位。
还有一点秦桧所顾虑的是:当初和杨应麒见面时,这位未来的宰相眼中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鄙夷——甚至是厌恶。
秦桧曾经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不过那转瞬即逝的眼神始终铭刻在他心里,久久难以抹去。他直觉地感到:杨应麒似乎不喜欢自己。相反,欧阳适那边就好多了,这位四将军喜欢奉承,对付起来似乎也没七将军那么麻烦。如果欧阳适能够得势,那对秦桧来说自然会比杨应麒得势好得多,他立马想也不想就会投靠过去,但问题是欧阳适现在是失势,而且暂时来说也还看不到多少重新抬头的迹象,这就让秦桧大感难做了。
从登州回来以后,秦桧便一直周旋在杨、欧之间,对于双方的指示尽量调和。幸好几个月来两大巨头也没有传达具有明显冲突的指令——直到折彦冲东北大捷的消息传来!
“好厉害!好厉害!”
在被窝里,秦桧的老婆王氏惊叹着——她和她丈夫都是在金人淫威中屈服了的人,所以对金人武力的敬畏比常人更深了一层,甚至达到了崇拜的地步。他们之前虽然为汉部所控制,但对汉部是否打得过金人深怀疑虑,可东北大捷的消息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当前几大势力军队战斗力的估计。
“宋虽强不能遇辽,辽虽强不能遇金,金虽强不能遇汉”——王氏脑中产生了这样的观念,而这种观念在不久之后更一度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还好我们已经投靠了汉部。”王氏道:“你当初在塘沽遇到了四将军,那真是天大的运气!”
秦桧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却有些不爽快。对于自己的定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价值所在,就是出卖南宋政权。买家无论是金人也好,汉部也好,总之南宋政权对汉部的威胁要大,威胁大了价值才能更高,那样他秦桧才能卖个好价钱。要是南宋政权相对于汉部来说太过弱小,甚至不堪一击,那他秦桧就会变成一块鸡肋。
随着汉军在两个战场的不断胜利,赵构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这个皇帝虽然甚能忍得,但秦桧还是看出了他的烦躁。忽然之间,他仿佛看见眼前呈现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让南宋政权升值的道路——毕竟,南宋政权升值了,也就是他秦桧升值了。
“盛极必反,现在汉部应该有危险!而这危险,就是大宋!”
秦桧忽然笑了。之前他在塘沽面对欧阳适时显得不堪一击,那是因为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掌握的权力太小,但现在就不同了。尽管他对汉军北进的隐忧掌握得没有杨应麒、萧铁奴那么确切,却仍然和杨、萧一般迅疾地看到汉部的虚弱之处。杨应麒看到了汉部的隐忧而无法作为,但他秦桧就不同了——如果说汉部的背部露出了空挡,如果说这个空挡的后面悬着一把刀,那秦桧就是有机会握住这把刀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北面传来的杨应麒的紧急指示:要求秦桧无论如何搞好宋汉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要让赵构安心。
“他们果然在心虚。”秦桧冷笑起来,现在他已经确定:在这一刻天下大势的主导权已经落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我该怎么做呢?”秦桧知道,他掌控天下权变的这次机会是转瞬即逝的,他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等他出手以后,无论天下大势变成什么样子,他的重要性都会马上回落。所以他要想好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当然不能让汉部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