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金兵越逼越近,宋廷才慌忙诏遣节度使梁方平将骑七千守濬州,步军都指挥使何灌将兵二万扼河津。
战报传来无不失利,李纲忧心如焚,再次来见曹广弼,问金人进兵策略。曹广弼人在开封,但消息网络却仍遍布北国,因道:“宗翰图宋之谋早定,间谍密探多有南来,颇知大宋虚实。他与宗望互通消息,知道我大宋如今以西兵(陕西兵)最堪用,故分兵之略颇可预见:宗翰一军下太原,取洛阳,以绝西兵援路,且防皇帝幸蜀;宗望一军下取道真定,渡黄河,直掩汴梁。若二军相会于中原,则我华夏有覆灭之忧。”
李纲大急,翌日上奏,请新主“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
赵桓召李纲对于延和殿。李纲跪拜后抬头窃观赵桓风仪,但见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皇帝形貌清雅,不比乃父雍容胖体,心中感念,切盼新主能有奋勇之心!
赵桓初立,根基未稳,正要遍收人心,见到李纲后道:“昔日卿论水灾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君王要收买臣子人心,往往讲论点这个臣子的旧事,背诵一点这个臣子的旧文,表示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注意你了——这是千百年来帝王家常用的手段,半点也不出奇。吴敏是辅他上位的大功臣,李纲又是吴敏的臂膀,在扶自己上位一事也颇有用心,不能不加以笼络。
李纲听得一呆,随即明白皇帝在搞什么鬼,但面子上也只好叙谢以表感念,话锋一转,又奏金兵之事。
赵桓一听金兵二字便感郁闷,小肠不通,大肠不爽,但刚刚即位,不好在臣子面前展示怯懦,咳了一声问道:“如今国势危急,卿有何策,便可奏来。”
李纲大喜,慨然而论道:“今金兵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意,事势必消缩请和,且厚有所邀以求于朝廷。”李纲是个明白人,知道以当前局势大宋断难全胜。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便是如澶渊之盟般以一些不伤国本的条件换取和平的缓冲,稳住了大宋国势,然后才能渐图恢复。
赵桓因问道:“金人将有何求?”
李纲道:“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北国归我大宋逃人,二也;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
赵桓听他所言如此条理,颇为信服,心想身边那些人可没一个说得这样清楚的,便问道:“若如此,当何以应之?”
李纲道:“金人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逃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唯汉部所来之人,彼可作为我大宋异日之奥援,且防汉部一怒而与金人联手,不可不护;欲增岁币,可告以旧约全归燕、云,故岁币视辽增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国家敦示旧好,不较货财,姑如原数可也;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至于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
赵桓心虚胆怯,说道:“日前金使南来,言缓师之策唯有割地求和。若尺寸不与,恐他不肯退去。再则金人已得数州,我师恐怕急切难以恢复。”
李纲道:“金使之言,大言也!不足为虑!至于所失之州,且让金人占据,我却不可以约实之!何也?以战失之,他日以战得之则理直;若署于和约,则他日纵战胜取之理亦曲!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至坚,勿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也。”
赵桓干笑道:“卿言甚是。”
李纲又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赵桓表面无不嘉纳,而心中并无当真施行之意,只是以此慰抚臣僚罢了。又除李纲为兵部侍郎,以收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