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当然也心知肚明,他心中极为不悦,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卢杞看似光面堂皇的折中方案,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笑容尽去,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张焕道:“不知张尚书想要哪一方面的补偿?”
“听到相国凶巴巴的口气,我还哪里还敢要补偿?”张焕打了一个哈哈,先缓和一下气氛,但他的话锋随即一变,淡淡一笑道:“如果朝廷实在拿不出钱来,我也只好砸锅卖铁先垫上,至于补偿,我自会向内阁提出。”
……
城门口一个原本简单的欢迎仪式在当局者有心与无意之间,被搞得复杂化了,足足耗去了近二个时辰,当裴俊率众人离去,张焕开始正式进城时,天色已变得昏黄。
李定方向驻防明德门的士兵交了兵部的准行令,三千余人的队伍开始浩浩荡荡进城,此时朱雀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众人先是惊慌地躲向两边,渐渐地有人认出了这支军队,征西大军返回的消息顿时象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条大街,并以朱雀为中轴线,迅速向两边的街坊传递。
百姓们惧意已去,蜂涌上前,在朱雀大街两旁夹道欢呼,越来越多的民众扶老携幼,自发地从各坊赶来欢迎张焕大军,欢呼声、掌声、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一浪高过一浪,百姓们用他们的热情和笑脸,向这支为了大唐荣誉而战的军队表达他们最质朴的敬意,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回忆起开元时大唐的强盛,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向这支军队跪了下来。
随着数千参加科举士子的加入,朱雀大街上的气氛变得愈加热烈,队伍秩序井然,列队在街上缓缓行驶,无数的孩子跟着他们奔跑,快活地大声叫嚷,张焕则在亲兵最严密的护卫下,频频向两边的百姓招手致意,脸上充满了感激之色,他所过之地,欢呼声俨如暴雨一般,顿时响成了一片。
裴莹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注视着街上的盛况,她用心体会着百姓们真诚的欢呼,一种自豪的喜悦从心底由衷而生,她为丈夫而感到骄傲。
“娘,我师傅说安西与长安相隔万里,除了能发挥丝绸古道的作用,其实也并无其他长处,孩儿就不明白,为何这些百姓却如此激动,难道他们都想去西方贸易吗?”张焕七岁的长子张琪不明所以,仰起小脸诧异地问母亲道。
裴莹脸一沉,“你师傅没告诉你为什么吗?”
张琪点了点头,“我师傅说昔日汉武帝四处征战,耗费国力钱财,使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生活困苦,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好大喜功,他晚年时也颇有后悔,所以再也不轻言战事。”
裴莹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说,不由有些惊异,她沉吟一下便道:“你师傅为百姓着想,这是对的,但他也不完全对,汉武帝出兵征战并不是完全为了自己的好大喜功,他也是为了消灭百年边患,使大汉强盛,只是用兵过度,才会使百姓遭殃,如果他能注意在打仗的同时,也让百姓修养生息,就不会出现你师傅所说的情况。”
“我知道了。”张琪欢叫一声,打断了母亲了话,“就象我喜欢骑马,骑马能强身健体,但我的身子弱,骑得太多反而会伤了身子。”
裴莹见儿子十分聪明,她怜爱地抚摸他的头又笑道:“你还小,才读了一年的书,有些道理还不懂,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一点血性,不能为了休养生息就一味忍气吞声、任人欺辱,为了能长治久安,该强硬时就必须强硬,该流的血就得流,要文武张弛才是强国之道,你明白吗?”
见儿子还有些似懂非懂,裴莹笑着一把搂住他指了指窗外欢呼激动的百姓道:“你看见没有,虽然你爹爹大半年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但他出外征战,给这么多人带来了希望和信心,被这么多人所爱戴,你应该为你爹爹感到骄傲。”
张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长大也要象爹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