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镛这一番深刻的见解使张焕震惊异常,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向胡镛深深施了一礼,“先生大才,张焕失敬了!”
胡镛连忙回礼,他十分坦率地说道:“实不瞒都督,我原本是豫太子幕僚,十七年前宫廷政变之时,我正在凤翔督粮,太子一死我便成了朝廷的通缉要犯,无奈,只好隐姓埋名逃入终南山,直到十年前,我才离开终南山,开始云游天下,去年夏天我在彭郡无意中遇到了李泌,这才知道原来都督真是豫太子之后,我当即便回到凤翔,注意你的一举一动,直到这次你趁机占领陇右,我便知道自己再次出山的时机到了。”
“原来胡先生竟是我长辈!”张焕感慨万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谁说父亲没有给自己留下遗产,荔非元礼、辛云京等关陇老将,李泌、胡镛这等深谋远虑方的谋士,还有李勉等朝中大臣,这些都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宝贵财富。
他当即半跪向胡镛行了一个大礼,“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公子使不得!”胡镛急忙将张焕扶起,他默默注视着豫太子之子,眼中微微闪烁着泪花,十七年了!原以为自己将终老一生,想不到自己还能再次为主公效力。
他恭恭敬敬地将张焕扶坐下,自己却郑重地跪了下来,缓缓地向他磕了三个头:“我胡镛愿为主公效力,忠心不移,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先生请坐下说话。”张焕欣然接受了胡镛的效忠,这才请他坐下,坦率地对他说道:“先生猜测得很对,我确实是受裴相之托来取凤翔,不过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次行动,直接回陇右。”
“为何?”胡镛有些惊讶,他连忙问道:“难道都督打算放弃裴俊这棵大树了吗?”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半晌,他忽然冷冷一笑道:“裴相虽然是我岳父,他也曾说过有意扶我上位,但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不能威胁到他的权力,其实我很清楚,他虽然反对世家朝政,但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把七家均权变成一家独霸朝廷罢了,他的相国之位是永远不能失去,所以,他绝对不会真想扶我上位,他也是和崔圆一样,想扶持一个弱主登基,从而控制朝纲。”
说到这,张焕长长地吐了口闷气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若真助他得了右相之位,恐怕我自己的机会就没有了,所以,让崔家继续为右相,保持朝廷的权力平衡,对我而言未必是坏事。”
按张焕的性格,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给下属听,不过胡镛既然是新人,他若不拿出一点真本事,对方恐怕会小瞧于他,说完这些话,他眼一挑向胡镛望去,等待着他继续阐述自己的行棋之道。
胡镛对张焕的话暗暗赞叹不已,难怪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夺取韦家的基业,果然有心机,他也知道张焕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比如他想保持朝廷权力平衡,仅仅不接受裴俊的任务是不够的,他必然还有动作,这一点他就没告诉自己。
不过,胡镛并不在意张焕的保留,作为一个主公,若事事告诉属下,那他也就失去了领袖的神秘感;相反,作为一个属下,若对主公有隐瞒,那才是大忌。
胡镛微微一下笑,便继续道:“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安抚都督,据我所想,朝廷或许会让都督进京为官,将都督纳入官场的权力游戏之中。”
张焕忽然想到了裴俊的话,他笑了笑插口道:“那依先生的看法,我是进京当官好,还是不进京好呢?”
“当然是进京!”胡镛毫不犹豫道:“我偏向于进京为官,这样可以给自己打下良好的权力基础,不过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