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圆非常清楚裴俊的套路,他第一步先是打压请他为右相的呼声,提出‘事无巨细,皆遵旧例执行’但这只是他摆出的姿态,让天下人相信,朝廷内仍然是团结祥和,他裴俊绝无夺取右相的野心,而第二步便是今天来探望病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试探,看他崔圆肯不肯主动让位,若不肯,他的第三步立刻就要出来。
崔圆心中一阵冷笑,他倒要看一看,裴俊的第三步是怎么走棋?
想到这,崔圆取过几本奏折递给裴俊道:“这几本折子我已经批了,调整蜀中税赋的方案很好,可以使朱泚取财无道,而崔庆功贪功冒进导致兵败,他又是征南大元帅,该承担主要责任,韦谔承担次要责任也很公平,不过裴相似乎还忘了一人。”
“相国说的是张焕吧!”裴俊淡淡一笑道:“这本折子是要拿到大朝中三读通过,张焕官职卑小,尚不能与他二人相提并论,所以没有放在一起,而是另开一折。”
“官职卑小?”崔圆冷笑一声道:“按庆治二年的朝规,凡从三品上前官员的任免都必须在大朝上三读通过,张焕无论陇右节度使,还是冠军大将军都已是正三品衔,如何不能在大朝中三读?或许是老夫病久,尚不知大朝规矩有变,请裴相国教我!”
裴俊呵呵一笑,连忙解释道:“崔相不必动气,我是说崔庆功和韦谔是被免职,而是张焕却是升职,放在一起似乎不妥,并非说他不在大朝中三读。”
崔圆却并没有止步,他依然穷追不舍道:“既然说到升职,我有一言就不能不说,蜀中战事正急,张焕却趁机占了陇右,诚然,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这里就不说他夺取了韦家的什么,而是他这一举动确实影响了征蜀将士的士气,在蜀中大败一事上他也有责任,希望裴相国能明白这一点。”
裴俊笑意已去,他亦争锋相对道:“影响征蜀将士士气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他在朱匪进攻汉中,长安岌岌可危之际从陇右出兵蜀中,逼退朱匪,这又大功于社稷,功过可抵,但我以为他在河西击败了吐蕃大将马重英,守土有功,当受封赏。”
……
裴俊的马车在长安的大街上飞驰而行,车厢里光线昏黑,裴俊半躺在软榻上连连冷笑不止,自己这段时间做出不问右相的姿态,就是想得到他崔圆的回应,眼看新年大朝在即,他却没有任何表态。
今天的一次试探终于让裴俊看出了崔圆的底线,崔圆丝毫不提让出右相的意思,这就说明他的右相之位是绝对不会让给自己,而是让崔家继续把持。
裴俊冷哼了一声,实力高低决定权力大小,现在双方实力对比已变,他崔圆却不知进退,难道他又想重蹈张破天之路吗?
“调头,去永嘉坊!”裴俊低声下令道,这个时候,他需要得到张焕强有力的支持。
……
长安正月初一的夜晚寒气袭人,大街上冷冷清清,极难看见过往的路人,偶然只有穿街过巷的食郎,挑着担子在寒风中吆喝,为了养家糊口而在寒冷的夜里奔波。
此刻夜尚未深,离坊门关闭还有一个时辰,长安人要么在家里陪伴妻子,要么在酒楼中与亲朋聚会,一叙新年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