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驾崩后,照例要禁止一切公众娱乐活动,首当其冲是就是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就在马球赛开赛前七天,朝廷忽然取消了今年的比赛,令长安市民大失所望,他们的注意力便渐渐被大唐纷乱的局势所吸引,不知是谁传出了天骑营中郎将张焕已离开长安,率军去收复大唐的河西故地,在这个话题稀少、枯燥无聊的冬天,在崇尚英雄的大唐,这无疑是一个最让人期待的亮点。
国子监大殿,数千名太学生肃然而坐,静静地聆听今年科举榜眼韩愈的一番演讲,这次演讲得到了国子监司业楚行铭的大力支持。
“自安史之乱,征河陇、朔方之兵入中原靖难,吐蕃趁我西域空虚,数次大规模侵入河陇,掠走我百万兄弟姐妹,而年迈父母则被凿目断臂,弃之荒野,十几年来尽占我大唐甘、凉、肃、瓜、鄯、岷、临数十州郡,唐人子孙生为戎奴婢,毛裘蓬首、赭面纹身,每岁时祭祀父祖,衣中国之服,号恸哭死者不计其数。”
韩愈声音低沉,目光中充满了悲愤之色,“至德二年,吐蕃攻陷金城郡,抢掠大唐妇孺青壮万人,交付其最野蛮的部落为生奴,最后凝望故乡之地,无数人号哭昏死,跳下山崖而死者更有数百人之多,生为大唐子民,何其不幸也!”
此时大殿里已是一片唏嘘之声,忽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太学生中吟起:“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
紧接着数百人、数千人随声附和,“驱我边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谁能更使李轻车,收取凉州属汉家?”
大殿里充溢着一片悲愤之声。
“可现在有人要为我大唐收复河山!”韩愈声音忽然高起,他慷慨激昂道:“去冬焚烧回纥军粮者是谁?今夏火烧翰耳朵八里又是谁?就是他!中郎将张焕,他已率领五千大唐铁骑,奔赴河西,要收复我河西故地,要收复安西、北庭,重建安西四镇,他甚至还想再往西,将大唐的龙旗重新插上碎叶城头,再现我大唐天可汗的雄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傲然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七大世家做不到的事,却由一个和我们一般年轻的将军去做了。”
说到这里,韩愈终于爆发出了冲天的怒火,他久久地凝视着在场每一个年轻士子的眼睛,体会到他们即将沸腾的血液,他悲愤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可是就在黄河边上,有一个大世家为了家族的私利,不惜以数万人来围剿我们的英雄,要让他饮恨在河西的边缘,我们可以允许他战死沙场,可是我们绝不允许他死在自己同胞的刀下,那我们!我们该为他做点什么呢?”
“我们去请愿!”一个微低的声音在人群中喊出,随即百人一齐大喊,“我们去大明宫请愿!”
百人的声音立刻又变成千人呐喊:“让韦家放他西去!”
被压抑十六年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宣仁元年十一月十四日,三千名太学生在大明宫前游行,要求韦谔放张焕西去,人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浩大,最后竟演变成参加次年科举的十二万在京士子静坐朱雀大街,声讨韦谔的倒行逆施,要求朝廷罢免韦谔内阁大臣之职。
随即,韦家在京的数十名官员,以各种方式,十万火急地将长安骤然爆发的民愤发往陇右。
……
大旗在风中掩卷,一匹雄壮的白马在贺南山脚下疾驰,张焕纵马飞奔,白色的鬃毛飞扬,飘到他的银色头盔之上,大地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在他身后,数千名骑兵俨如一条长龙,在寒风中呼啸向前,山舞银色,原驰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