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最后挑的是光绪,载澜的小动作慈禧岂能不看在眼里。所以他熬到现在,身上的爵也不过才是一个入了八分的辅国公。
载澜从此就和光绪不对付,仗着年轻能活动,还有点傻大胆。在宗室里头也落下一个敢做事敢说话的名声。这几年慈禧和光绪的争斗近乎白热化。谭嗣同当初又是作为帝党赏拔的人才给推出来的,老成一辈宗室纷纷凋零,慈禧就想起了这位载五爷,推出来一步登天的进了军机,接着就是新制总理衙门的协办大臣。用来平衡和谭嗣同的势力。
载五爷既然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谭嗣同这二皇上的包揽把持,所有大权滴水不漏的掌握在手中,他又岂能服气得了!现在总理衙门大臣里头的其他协办大臣还讲究个老成,知道谭嗣同现在风头劲,也就装聋作哑,先不发声儿。载五爷却是从不安分,就想找机会起这个二皇上的毛!
京城里头突然暗流涌动,谣言分起,王爷、旗人、失意大臣暗中串联。他听到这个消息,岂有不凑过来的道理!他现在在中枢,消息灵通。岁数不大,也不抽大烟,能早起,精力充沛,一参进来,就是上窜下跳得最为有力的人物,这次串联,更隐隐为众人之首!
今天一大早,他就在自己宅子里头守着,茶水瓜果,烟榻印度大土准备得妥妥当当儿的。就等着这些王爷大臣们过来。他不抽大烟,人家可是有瘾,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说的是洋人钟点十点大家聚齐,进园子闹完了,正好摆宴大家热闹一下,回头就分头撺掇各自能影响的人——特别是京城百万旗人,加倍大闹起来。闹得谭嗣同不得不下台!
结果十点早过,一个人影还都没瞧着。载澜急得在院子里头是转来转去,一个个家人派出去,到各人府上去打催牌。大冷的天气,他在院子里头转得又快,额头上面一层白毛汗,走几步就是自言自语:“暮气,暮气!当初祖宗入关的时候儿,我们八旗子弟那才叫活龙!总得振作起来,咱们才有办法!这些爷啊,祖宗都忘了个干净!”
他在那儿摇头晃脑,家人仆妇都不大敢接近。正转悠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院子起了浪头,一声声喊声响了起来:“二皇上反了,二皇上反了!”
载澜站住了脚步,正在那儿纳闷儿。就看见几个派出去的家人连滚带爬的从月洞门口跑进来,满脸鼻涕眼泪:“老爷,二皇上反啦!湖南兵都带进城了!咱们出门没多久,街口就过不去,还有兵队扛着洋枪过来,满街的喊封路了!大几百人,瞧着的就是冲咱们这里过来!有人说园子也给封了,皇上被谭嗣同给弑了,老佛爷坐小轿子跑了……二皇上还要拿老爷开刀!”
载澜一怔,当下就哼了一声:“荒唐,谭嗣同有这么大胆子?北京城还是咱们大清的天下!我瞧瞧去!”他当下就朝外走,几个家人想拉住他,却给他厌恶的踢开。他打心眼儿里不相信谭嗣同敢这么做。这种呆书生,真要造反不如在徐一凡手底下干了,巴巴的到北京城来干这个?百万旗人,一人一口唾沫可就淹死他了!
载五爷在谭嗣同面前,他这么大威风权势,载五爷软了一软腰板儿没有?百万旗人,就算十个里头有一个学到五爷一半的有种,这北京城就是固若金汤,永远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载澜很有信心的拔步就朝外面冲,走一路就看见自己宅子里头下人哭一路。他家底儿薄,早就分家单过。有差使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家人都是别的大宅子里头荐过来的。不像几代立府的那样有规矩,稍微有点惊动,就看出没半点恋主之心了。男人们到处乱窜,收拾包袱准备从后门儿溜,女的坐在地上拍腿哭:“……花了一个金镏子才荐过来,指望官儿大,好处多点儿……什么好处没瞧见,现在就要被二皇上的湖南兵一锅煮了,杀千刀的,好好的去得罪二皇上干嘛……”
载澜一开头还骂两句,后来也懒得骂了。只是在心里头转着念头,等瞧明白了这些家伙为什么发谣风,回头再一个个料理这些王八蛋!退一万步说,就算谭嗣同过来了,载五爷绝对挺着腰板儿死在门口,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八旗子弟!
他大步走到门口,门口早就是当净卖绝,往日威风赫赫的门政太爷们一个都看不见。回头看看,也只有打小跟着自己的一两个老家人。载澜从鼻子里头朝外哼了一声,自己下门杠子,两个家人上来费力的将大门打开。门将开未开之际,载澜就潇洒的朝脑后一撩辫子,举步就要朝外。
入眼之处,就看见黑压压的只怕有两百多兵正朝这里走,几个骑马的小军官赶在前面,人马都呵出了长长的白气。脚步声沉重散乱。在前面的士兵已经将洋枪摘下来了,每杆洋枪都上了枪头刀,冬日阳光之下,闪闪发亮。这几百把枪头刀的寒光,一直渗进载澜的心里!
什么振作的壮志,什么八旗子弟的风骨,这一刻都给载澜抛到了九霄云外。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是不是要尿出来了!
马上军官看见载澜府上大门打开,冲着这里就喊:“门政给载澜载大人带话。京城有小人结党做耗,谭大人奉旨戒严!咱们这队,就在左近封路保护载大人,断绝行人往来!有人擅自出府,就怕弟兄们洋枪走火!这些话,明白带给载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