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也是在场所有人心目中最担心的事情,玉昆手一抖,烟枪哗啦的就滚落在地上。陈凤楼还未答话,那李总兵已经昂然站起,冷冷道:“我武毅铭军,自从布防苏州起,马步哨探,一直撒到了镇江府!现在标下可为诸位大人保,除了徐大帅随身五百亲兵戈什哈之外,苏州方圆百里之内,无禁卫军一兵一卒进逼!再者说,徐大帅一行,已经为在四营马步,两千洋枪枪口下朝苏州城而来,一军主帅陷于重围,而在周围布满大军自速其死,如此用兵谋略,标下愚鲁,不曾与闻!”
“徐一凡……他真的就在四营兵的监视护送下,正准备进苏州城?”荣禄颤着声音问出这句话。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样问实在很蠢。陈凤楼他们,如何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可是他就是不敢相信,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这两天下来,苏州城已经变成了一个慌乱的蚁巢,仿佛即将遭遇大水洪流一般。江宁城的风潮被徐一凡一转手间轻轻平息,蒋道忠贾益谦他们给木城困在文庙泮宫之内,活生生就这样被圈禁。只来了一封要荣禄玉昆速速拿出办法来的电报,两地之间就已经文报不通了。徐一凡如此手段,想来收拾苏州也不过是指顾间的事情!
原先不少逃到苏州的官儿们,现在又作鸟兽散。他们算是怕了徐一凡这个凶神,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再踏足江苏境内,他们就是小妈养的!荣禄和玉昆他们,就算心里害怕,也还得硬撑,从江宁跑了,还有个说道,再从苏州跑回北京城,那怎么能交代?
他们心里唯一的仗恃就是有七千武毅铭军在,徐一凡只要不敢真的造反,就不敢大兵进逼苏州!他已经是天下仰望的另一种势力的代表,他绝不会贸然破坏他这个为天下所仰望的地位……
……应该是吧?
徐一凡走到现在,每进一步,他的行事手段,行为轨迹,他的对手都全部预料错误。万一这次这活二百五又发神经呢?
这两天,硬挺着不走的苏州官场大小人等没一个人睡踏实过,自己不走,家眷可以偷偷送走。细软财物,四下寄顿。烧香拜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大家见面儿的时候都还是以忠义标榜,要做大清在两江的孤臣孽子!
可是人后心酸,谁人能知?荣禄是给徐一凡收拾怕了的,不过他带罪之身受此重用,虽然已经是有点心灰意冷,可是还硬挺着这个局面,一日三次少不了和陈凤楼商量如何布置防务,要不就是和朝廷文电往还,请示办法。这些日子,每每到谈事情的时候就出神,总是忍不住去揣测,徐一凡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他的下场到底如何?是给徐一凡干掉,还是赶走?徐一凡是用兵呢,还是用什么其他手段?
江宁的那个家伙,从在朝鲜起,就是将他每夜从噩梦中惊醒的存在,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是他荣禄在朝鲜的梦魇,他的影响力,已经逐渐的就要覆盖大清!
朝廷啊朝廷,大清国呀大清国,大家伙儿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碰上了这么个家伙!
荣禄丧胆若此,因此他也就分外的不能想象,徐一凡居然是就带五百人,等于是孤身而入险地,自己送上门来!
玉昆猛的跳了起来:“老子去传令,让人崩了这小子!这个活曹操,打死了,看他还能不能变成厉鬼,再祸害咱们大清!”
一句话没说话,他就要套褂子系腰带,鼻孔里面呼呼直喘气儿,样子吓人得很。
陈凤楼还没说话,就看见荣禄猛的扬起了一只手:“玉大人,且慢!咱们还不知道这徐一凡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刘长寿在旁边跌足:“荣中丞,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呢?玉大人说得好,他自己这样送上门来,打死就算完。他的黄皮子狗在百里之外,打死他,咱们就算逃命也来得及!顶天两江这个地方被这四万黄皮子狗祸害一阵,没了头脑,他们还能有多大作为!咱们不用去想徐一凡到底打什么主意,就直接打死他!”
刘长寿也是面目狰狞,浑没了翰林气度,咬着牙齿一句句的朝外吐着杀气腾腾的字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