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烟尘斗乱的时候儿,就看见两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匆匆赶来。车子前面倒也有顶马仪仗,摆明也是钦差身份。可是谭嗣同这钦差副使,到了天津不拜客不接帖,官场看来,就是矫情。矫情的人,牌子向来不香。天津官场对谭嗣同的热度,一天就降了下来,更别说今儿上午,阖天津的官场,都知道了那份徐一凡奏折的事情!
看见前面拦路的车马太多,谭嗣同仪仗的顶马尽职尽责,大声喊道:“钦差大臣副使,谭大人到!闲杂人等回避!”
满街车子轿子里头的人都探出头来,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瞧着那两辆半新不旧的绿呢大车。
“嘿,徐一凡这样了,谭嗣同也有脸出来?”
“朝廷夺职的旨意也该下了吧?”
“这也难说,我瞧着朝廷对这徐一凡也是吃不下吞不了,敷衍一下谭嗣同也不是说不通……可是再想进一步,难咯!”
守在门口的门政侍卫,自然也看到了谭嗣同那钦差副使,礼部侍郎的招牌仪仗,脸色都是一变。世铎世大人也是早就接到徐一凡那对着朝廷的当头一炮了,沉吟许久,一边赶紧给朝廷去电,请示办法儿,一边吩咐手下人,谭大人定然是要来拜会的,大伙儿一切如常,谭大人随到随见!
议论声没有半点避忌的意思,直入坐在车中诸人心里。
谭嗣同不比徐一凡,手里没有半点实力,只有清名。上位如此,靠的是上面超迁,上意又向来是最靠不住的,宠之可以升天,恨之就直下地狱!
谭嗣同端坐在那儿,神色不动,只是微微有点发白。康有为坐在谭嗣同下手,只是微微冷笑。同一车的还有杨锐,他却只是在心里悄悄摇头。
车外顶马喊了好几嗓子,外面那些挡路车马竟然没有挪动的。谭嗣同淡淡一笑:“这几步路,咱们走过去吧。”
说着就起身钻出车门,跳下车来。外面的人看到谭嗣同居然下来,就听见一些倒吸气儿的声音,然后纷纷转过头去。接着康有为也跳下车来,他目光一扫,朗声道:“谭嗣同康有为在此!尽管仔细看了,我们和两江徐贼,只有不共戴天!瞧着吧,瞧着这姓徐的,可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大言,顿时惊起底下又一片议论。
“他就是康有为?一个黑矮子罢了……”
“噤声!徐一凡指名骂他,能被徐一凡瞧中,岂是普通人?徐一凡不对付的人,朝廷说不定马上就要大用!”
“徐贼,这就叫出口了,朝廷还不敢叫呢!指不定怎么敷衍来着……口气大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能做到徐一凡这步的,能有几个?南洋,朝鲜,东北,那是死人给徐一凡铺出的通天大道!”
“……说那么多干嘛,且顾眼前吧……中堂下台,咱们下场如何,还没个着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