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在椅子上面,开始摸自己的下巴,心思转个不住。
谭嗣同和唐绍仪那边,自己已经去了电报了,他们有没有立刻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平壤那里,给李云纵的快骑也已经去通信了,楚万里的第一协将全部集中到汉江一带。平壤就是李云纵和詹天佑的联合管制体制。这两个人突然就当方面了,吃不吃得下来?第一第二两协这样一南一北分布,正好可以依据此体制作为扩兵为两镇的基础。只是军官哪儿找啊?自己的家底已经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挤不出来了。就是想提拔人出来,他们也才训练几个月,赶鸭子上架那叫笑话儿。但是不扩兵,凭着一镇人马,应付将来甲午大战,自己又没什么底气儿……
话说回来,甲午是不是还会按照历史上面的记载爆发?是不是原来的规模和进程?问心说,经历了那么多自己亲手改变的历史,现在自己可也拿不准了……
种种念头一经想开就纷至沓来,不可断绝了。现在面临的种种问题,将来可能的种种变化,都纠缠在一起,想也想不清楚,理也理不明白。他一阵头晕,就觉着气有点儿喘不过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站得太猛,眼前居然都有星星闪烁了。
听到他这里的响动,门口几个持枪守卫的戈什哈们猛的涌了进来,带头的就是他的侍卫队长,固山贝子溥仰。这小子现在不知道是训练有成,还是刻意学习张旭州他们这些丘八。浑身上下一经全部都是军人气质。硬邦邦的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架住徐一凡:“大人?”
徐一凡只觉得心慌气短,心里也明白,这些日子自己殚精竭虑,加上也是八百里奔袭过来,到了这儿不眠不休的处理种种事情,健康理所当然的好不了。现下除了觉着气短,浑身肌肉僵硬得跟块铁一样,脖子那儿加倍的酸疼。他稍稍推开溥仰,揉揉自个儿脖子,咕哝一声:“有人捏捏就好了……”
溥仰一听,二话不说就伸手过来,徐一凡一把打开:“滚蛋!”他突然觉着不对,仔细一看溥仰,才发现他军帽下面,精光锃亮,居然也是一个秃瓢!
大清固山四贝子居然剪了辫子,这世道荒谬到了什么程度了?
看着徐一凡讶异的眼神,溥仰倒是坦然一笑。立正道:“大人,我学楚大人,张大人他们,都刮光了脑袋,当兵打仗,辫子实在不方便。大人许了张大人他们陈汤班定远的地位,属下也想要。”
徐一凡有点犯傻,自己影响力大到了这个地步了?当兵的光头,晚清之季倒是并不罕见。比如淮军左宝贵部大多都是秃子。当兵的没多少时间打理辫子,刮干净了倒也爽利。可是一个爱新觉罗家的没了辫子,这可就有点后现代了。
看着徐一凡疑疑惑惑的眼神,溥仰满脸坦然,这家伙少了当初京城的油滑混混气息,倒是一个英挺军人模样儿。
“大人,属下的家世也不用和大人分说。属下是铁了心了要在禁卫军干出一番事业,让别人瞧瞧。这些大人能给属下,皇上和祖宗给不了属下,军人就要有个军人样儿。再说了,就算回京,也不是没法儿戴假辫子。爱新觉罗家的不少兄弟,嫌自己头发疏不好看,还不是刮干净脑袋戴假的?假辫子还擦香油盘玉兰花儿,搞得象娘们儿。到时候学他们就是……”
徐一凡这才想起当初在京师见过的那些贝子贝勒们,不少家伙都是一条大黑辫子,能垂到小腿,每节都有玉兰花盘着,身边经过就是一股香油味道,原来不少也是脂溢性脱发带着假的啊。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溥仰。
想和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也许自己现在号召力的根源,也就在于此吧。不是每个人,都安于晚清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灰沉沉的天幕之下的。
李云纵如此,楚万里如此,张旭州如此,就连溥仰,也是如此。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真正所想呢……这小子,可惜了。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面有点轻微的响动,还没等他转头发问。溥仰就已经恭敬的道:“是朴泳孝在门外等候,属下见大人在沉思,就容他等着。大人现在要见?”
老子没在沉思,在发呆!徐一凡有点没好气儿,摆摆手示意放人进来,随口道:“叫朴大人!客气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