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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役的板子虽停了,但齐大掌柜仍然被架在地板上,心里极其屈辱。但生怕似乎喜怒无常的县尊再出什么岔子,仍勉力答道:“江都县分到的一万额引,我家东主感于县衙诸君高义,向来赔钱认销半数盐引。”

李佑插话道:“半数盐引为五千引,盐课定额为五千五百两,但往年听说尔等只能缴纳三千两不到,这又是何意?”

县尊这问的都是什么幼稚问题?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但怕有皮肉之苦,齐大掌柜纵有腹诽也不敢形之于表,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一五一十答道:“我家东主从盐场购盐,运到扬州城却无法销出去,老父母应当有所耳闻,依着官价五千引中能卖出去的二百引都不到。”

“故我家东主没奈何,只能将售价降到私盐程度,一斤只能卖六七厘,五千引总共也就三千余两,连本钱都收不回来,生生折了一半的银子。这售价三千余两中扣除掉杂项,我家东主一分不留全部解至县衙充作盐课。今年我家东主愿再增加两千,只求大人一个高抬贵手。”

李佑暗暗咋舌,原以为这个金百万每年打赏到县衙的银子不过三千而已。现在看来,金百万每年要先领了盐引赔上六七千两,才能换来三千销售额,并按照盐法程序缴纳给县衙。六七千两毫不在意地说扔就扔,真是有钱人啊。

当然,不要以为金百万是大善人,他只不过是拿出点银子交结官府而已。或者说还有什么别的利益,李佑就能猜出好几种。比如江都县巡役搜查过境私盐时,可以对金家的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头转了几转,李县尊装愣充傻道:“什么高抬贵手?”

蠢成这样,知县到底怎么当上的?齐大掌柜再一次质疑。但也只能趴在地上提醒道:“所言自然是孟典史的事情。”

“盐课此事与他有关系?”

“有的,孟典史出力不小,不然连这三千两盐课都没有。”

问到这里,李县尊便住了嘴,对旁边书案上的崔真非点点头。崔师爷便拿着纸笺起身,伸到齐大掌柜眼前,“你且看看,这都是你所口述的罢?”

齐大掌柜随便一阅,果然都是他方才所讲内容,只是不晓得李县尊记录这些作甚?

崔师爷督促道:“若无疑问,就请画押。”

听见“画押”两字,齐大掌柜终于感到不对劲。他也许画过很多,但从来没有在衙门公堂上趴着画押过,怎么看这也是犯人所为啊。

“画不画都可,反正堂内如此多人,都是耳听目明之辈,均能为证。”公案上传来县尊懒洋洋的声音。

齐大掌柜彻底糊涂了,不晓得县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