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司左郎中提起王启年,当然不是真要李佑负责,卖好说笑而已。“这等卑劣之人,说什么也不可从本官这里得授官职!”
李佑即兴咏诗道:“咬定乌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鞋中,千凿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左部郎大笑不已,连声道:“李中书尖酸得有趣!”
但李佑忽然发现王启年行事似乎与自己有几分仿佛,有点惺惺相惜哪。所以……王启年必须领盒饭,因为他李佑是王启年的仇家。
回想王前御史在暗中反水投靠宫中,又欲不动声色挑拨自己与彭阁老两败俱伤这套组合拳其实阴得挺有内涵,只是邪不压正,鬼蜮伎俩被自己那堂堂的天地正气化解了。
又从王启年联想到程家案子,李佑便有一个心病浮上来。协调宫中与外朝的关系虽然不容易但都是以后的事情,而眼下却有个急需消灭的隐患。
归德千岁说过,太后兄长新宁侯与此案有牵连。此事如果泄露出去,叫新宁侯有什么不爽利,只怕要记恨李佑,虽然李佑这个掀盖子的人不是故意的。
知晓此事的王启年会不会故意放出风来来坑自己?李佑不敢保证,心里不由得叹道,这年头要有东厂诏狱什么的就方便了,对付王启年这类官员的最佳工具啊。当然,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也就是想想,自然不会在文官们面前说出来。
不过李佑自我安慰道,也许不会像担心的那般要命,空穴来风只能是空穴来风。如果对新宁侯而言仅仅是不痛不痒的小事,那他也不值当记恨自己。
又闲谈几句,告辞了左郎中,李佑与王实步出吏部。却望见南边隔壁的户部那里人头攒动,门外聚集了数十人不知在作甚。
李佑今天带上的长随韩宗一直在吏部外面等候的,刚才已经去看过一圈热闹。便对老爷禀报说:“那边都是盐商,不知吃了什么豹子胆一起来闹衙。”
“此事因何而起?”李佑好奇道,这样聚众的事情发生,肯定有什么契机,或者是导火索。
韩宗回道:“小的打听过,听说前日邸报上登了程家冤案,这帮盐商大概是兔死狐悲了,愤慨之下便来户部哄闹。要朝廷停住滥赏盐引。不然他们明年要号召同行一起罢掉开中,拒绝向朝廷输送钱粮。”
这可是国之大事……李中书震惊了。
国朝盐业实行开中法,盐商无论是将粮食运至边境,还是在边境屯田,只要给边军提供口粮,便能换取盐引,然后可以拿盐引去指定盐场支盐。这开中法自然是为了保证荒芜边疆的军粮供应。
三百年来制度几经变革,现在实行的是钱粮并行,各盐商可以运粮去边境换盐引,也可以更高的价格直接输送白银到盐运司换取盐引。总而言之,边疆大军的口食和朝廷银库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盐业开中法。
前文提到过,盐引不但盐商手里有,很多类似于新宁侯这样的权贵手里也有,大都是以各种名义向朝廷直接奏讨的赏赐。毕竟硬邦邦的银子不好变,但盐引总是可以像纸钞一样随便印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