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再看,阁门已经开了。李佑便迅速溜进自己公房,接了今日奏章,便紧闭门窗,静坐于椅子上。他正在等待一个结果,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内心世界。
李佑做事的心态喜欢算无遗策、力求安全,不轻易行险,今天算是少有的弄险了,为的就是在没有掌控力的情况下证实自己的判断。
从早晨等到午时,结果迟迟不来,李佑连午饭都没有心思吃,仍旧闭门自守。
直至午后,太后谕旨到阁——罚李佑俸禄半年。整个内阁听到这个处分,群情大哗,这明摆着就是偏袒!毫不遮掩的偏袒!
而李佑兴奋地猛然捶案,他猜对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太后对他的行为根本就是纵容!上次文华殿事件受了处分后,别人如何想不知道,但李佑这个当事人却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纵容之意,结果今天又是这样。
这也说明他从宫中和外朝的夹缝中找到了一条路,起码暂时可以左右逢源了。
李佑今天在会极门可不是发疯,真是发疯也不会在贬低大学士同时,口口声声强调宫中只有天子、太后为尊了。
话要从头说起,那晚送走了下毒未遂的归德千岁,李佑便对自己的处境再次进行了长考。
外朝文官是他的根本,不可背弃;而宫廷这边也有点防不胜防,归德千岁也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两边都想抓住分票中书,双重挤压之下,夹在中间的他就很不好受。这可如何是好?
当时李佑又分析起两边心态:许尚书派他出任分票中书,是为了牵制内阁;归德千岁想要分票中书,是为了控制内阁。想至此,李佑不由得眼前一亮,说白了两边都是想打压内阁嘛……
看来近年内阁权势太盛,外朝和宫内都很不满。如今内阁首辅病休、次辅致仕,剩余大学士里没有太强力的人物,所以乃是难得一见的虚弱时候,此时不借机压制更待何时?
李佑便继续想道,有了共同点就好办,内部矛盾不好解决时,可以通过外部矛盾来转移视线嘛……帝国主义都是这么办的。
例如他与内阁之间发生了剧烈冲突,无论是归德千岁还是许尚书,恐怕都得全力支持他罢,哪里还有工夫互相争斗。
当即李舍人心下大定,干脆就学那轻挑边衅、挟寇自重的领兵大将罢。只要他与内阁纷争不息、斗争不已,外朝和宫中就得支持他到底。
不过李佑还有个疑虑,秉政太后对内阁是个什么心思?万一他刚挑了衅,立刻就被太后罢官,那还挟什么寇、自什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