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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如今在国内,稍稍大一点的家族,其农田两侧都分布着明沟暗渠,地势高的地方,水车像丛林一般茂密。这项工程,收益的不仅是农田,借助这场战争,我们国中的青壮都出战在外,他们的粮食全靠列国支援,反而令国内减轻了负担,国内因此节省下来的粮食,让我们得以度过灾荒。

目前,齐国、郑国、宋国、卫国、鲁国,国内常常有饿死人的现象,但我晋国南征北战,从南方源源不断地运回来战利品,国内几乎没发生饿死人的现象,但……这仅仅是维持而已,秦国处于西部,我们想靠列国的粮食负担西征,光运输一项,恐怕就说不过去说到。而我们自己的粮食储备……我看发动一场战争远远不够,我们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来筹备战争物资,这才能够向西方攻击。”

叔向大惊失色,他长声而起,拱手准备劝谏,赵武摆手:“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扩军。军饷不够,可以先欠着,反正我们即将从楚国获得大量的贡赋,而且一旦发动战争,还能从秦国获得巨额的预期收入。你刚才不是反复说,‘幸亏我们从楚国获得大量的战利品’么,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完全可以从对外战争中,获得足够的收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国强民不富

扫视了一遍屋中表情各异的卿大夫们,赵武继续说:“秦后子刚才说过,秦国有了大丰收,而且预期五年之内,秦国也将持续丰收的景况。秦后子是什么人,这个人贪财是不假,但他的眼光确实犀利,智商确实不错,一位能够设计出蒲津黄河大桥的人,诸位可以想象一下他的智慧程度。他既然看出了秦国的农业状况,想必他的预测绝不会失误。

我们晋国现在不缺粮,我们不缺武器与武器。武士是什么——止(趾)戈为武,国家的基础建立在武力之上。没有粮,没有钱,没有物资,没有地盘,那么好吧,挥舞武士的武器,让我们向西掠夺吧,这个时候,我们唯一做的就是发动对外战争。”

赵武说完,不容别人辩解,起身退入后堂。他走之后,叔向哀叹:“国中贵人与武士从战争中获益无穷,庶民已经不堪忍受了,怎么还要战?”

退回后堂内的赵武低声喃喃:“原谅我吧——战争,也是一种国家社交手段,我与楚国签约,不是为了消除战争。身为执政,不断为国家寻找敌人,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不断寻找战争目标。”

仿佛是为叔向的话做注解,数日后,赵武返回新田城的途中,遇到了一队“军赋(为履行纳赋义务,而承担兵役的辅助兵)”。这队“赋”人情绪满高,他们一路走一路唱着歌,唱的正是那首《出车》。那些擦肩而过的、出战两年才回到家乡的晋国武士,听到家乡的歌声感同身受,他们立刻用歌声应答,附和着这群辅助兵们一起歌唱。

服役的人群中,有年轻的童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春耕刚刚结束,田野中散发着麦苗的芬芳。赵武的车队已经接近了南城,而南城最著名的就是赵武的府邸,他的府邸是一座植物园,赵武南征北战多少年,四处搜集的花木栽遍了植物园的各个角落,以至于整个晋国的南郊,在春风的吹拂下,飘荡着难以言喻的香气。

晋国被人称为“表里山河”,这片土地是由一个个盆地组成的,盆地中央,大河灌流其中,春天里,积雪融化的雪水汇入大河,令河水奔流不息,满耳都是涛涛声。

这涛涛声奔涌的不止是河水,“表里山河”的地平线尽处,是苍翠的群山,雨水充足的河谷里,土地几乎没有黄色,连三两天不被人走过的道路两边,都泛着苍绿的青苔,极目望去,“后土”一片说不尽的绿,“皇天”是清澈的蓝,偶尔几朵白云飘过,映衬着青天格外的蓝。

侧耳倾听,林涛声,田野里麦苗的沙沙声,远处江水的奔流声,声声入耳。天空中偶尔传来鹤鸣,以及归来的燕子叫声,在这一片如史诗般的乐章中,服役的百姓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踏的踩动着地面。

面前一片诗情画意,但赵武心里却不高兴,因为队伍当中几个白发苍苍的头颅格外触目惊心,他跳下了战车,拉住其中一位头发最苍白的老者,询问:“子,你今年多大了?”

“子”是春秋时的一种尊称。

蓝天白云之下,苍绿的大地之上,那颗白色的头颅,丘壑纵横的脸庞,令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