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盈见到魏氏迟迟不来响应,自己的士兵已经失去了战斗意识,他叹了口气:“罢了,即使攻击到了固宫又能怎样?一旦我们摸到了固宫门口,恐怕晋国的卿大夫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如今赵武子已经回来,他的骑兵横在我们的退路上,如果我们不能保持战斗力退却,恐怕今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栾氏领主武装如潮水般的撤退。
大军经过赵府的时候全神戒备,但赵武却没有趁势发动攻击。栾盈垫尾,最后一个撤退,他冲墙头赵武的身影深深鞠躬,感谢对方没有落井下石。而赵武则在府院墙上,脸色阴沉地望着栾盈的背影,面无表情。
在赵武身后,田苏阴阴的说了一句;“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什么“时候”?田苏没有具体解释。倒是齐策赞同说:“栾氏攻击失利,但兵力还算完整;范氏困守固宫,实力也不会有大损伤……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赵武嗯了一声,继续站在墙头眺望撤走的栾氏部队。
在这场战斗中,晋国第二才子范匄的表现,竟然不如国君的马屁精乐王鲋——当国都恢复宁静后,范匄下令搜捕栾氏余党,命令才下达,乐王鲋立刻劝阻:“元帅,副帅已经回到了国都,韩氏、智氏联军都驻扎在赵府,这个时候,恐怕不是内讧的时候。”
被乐王鲋提醒,范匄马上醒悟——在这个人心惶惶的非常时期,国都里最大的军事武装不是范氏,而是赵、韩、智三家联军,如果在这个时候范匄的举动引起赵武的误会,那么,接下来遭受攻击的将是范氏。
范氏的军队毕竟跟栾氏打了一场,士卒已经疲惫,这时,其他家族都在观望,如果范匄一不小心点燃导火索,那么范氏将面临各家族群起攻击的状况。
醒悟过来的范匄忍了忍,马上顺嘴说:“那就先剿灭栾氏,栾氏已经退往曲沃,曲沃是大城,土地肥沃,耕地数量以及每年的产粮数目,都占到国内的一半。我们绝不能容忍国内存在这股叛匪力量。命令魏氏发动攻击,围困曲沃——他魏舒想得到曲沃,总得拿出点贡献来。”
乐王鲋点头,再度建议:“元帅应该赶紧邀请副帅入城,命令他恢复国都秩序,而后再以元帅府名义,发动攻击曲沃的动员令,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
“好,派人去请副帅……不,让范鞅亲自跑一趟,就说我将亲自主持围攻曲沃,国内的事情,由他做主!”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孙林父进入了新田城,他看到的恰好是新田城战后那幅乱纷纷的景象:街道两边零散的扔着栾氏撤退时丢弃的武器;残破的战车车轮向天,孤零零的躺在街道中间;死去的战马还没有被抬走,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具武士的死尸,身边大摊大摊的鲜血招引来无数苍蝇,街道两边的民居,门上墙上插着零落的箭杆,刀砍斧凿的痕迹明显。
孙林父默默站在城门口,打量着新田城战后惨象,幸好晋国人一向讲究纪律与秩序,此时城中虽然是一片战后的凌乱,但街道间的秩序依旧井然,没有败兵与城市流氓四处劫掠,反而是一队队巡警敲着腰鼓来回在街上走着,嘴里嚷着戒严的命令,辅兵(羡余)紧张有序的清理着街道上的尸体,并用黄土遮盖那一摊摊血迹。
孙林父在半路上已经听到栾氏叛乱的消息,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心知自己这次求援恐怕要空手而归了,在行人(外交官)的催促下,孙林父转过一个街角,猛然间醒悟过来,他唤住行人,要求:“请先引领我去副帅府上,我想先跟副帅交谈几句。”
行人看了一眼孙林父,吞了口吐沫说:“副帅眼下很忙,我们元帅已回到范府,光顾收拾自己的府邸,如今,城中善后事宜全是副帅在做。当然,唯有他能够在这纷乱时期指挥的动巡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