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我们有四个选择:第一,同样宰了他,以此警戒那些心怀不轨者,但这似乎冒犯了君权至上原则;第二,咱干脆放逐到西边放羊,通城之北是大块游牧民族放牧的地方,咱把他扔到草原上不管不顾,也算是一种处理方法;第三,放他回国,放归之前狠狠的训斥他一番,让他从此知道谦恭的侍奉霸主;第四,好好对待他,送他回去恢复他的君位继承权。
现在,诸位可以发言了。”
所谓“诸位可以发言”,其实,有资格发言的只有赵武——范匄比较强势,在跋扈的范匄面前,魏绛基本不说话,栾盈是他的女婿,知道这位岳父仇恨自己的家族,不敢随意开口。韩起则有点怵范匄,知道对方伶牙俐齿,话说不好要被这位元帅挖苦,干脆低着头不吭气。
至于士富与智盈,他们两个纯粹是八卿当中的摆设,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赵武咳嗽一声,提醒:“这位大子光其实现在该被称为‘公子光’,我听说他已经失去了君位继承权,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放他回去,对我晋国利益最大。以前我总听说大子光如何英明睿智,但这一路走,我一路观察公子光,我发觉他与他祖父性格很相像……”
大子光的祖父就是那位喜好勇士的齐景公,最终,鸡鸣狗盗之辈横行国中,使得齐国法律秩序荡然无存,后来晏婴设计“二桃杀三士”,除掉了齐国勇士当中的为首者。
赵武接着补充:“比如这一路走来,他并不关心齐国失去的那些攻守将领,以及齐国贡献出来的王孙后裔俘虏,偏偏围着两位齐国勇士兼战场懦夫打转,我私下里跟公子光交谈过几句,他把这次齐国战败的原因,全归结为齐国缺少合格的勇士——如果他真这么想,我建议咱们不如放他回去。”
范匄是聪明人,马上明白赵武话中含义,频频点头说:“公子光没有反思齐国战败的真正原因,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扶持勇士,这样的人回去之后,首先会挑动齐国的内乱,而后会用错误的方法治国——他越是努力,对我晋国的强大越有用。
只是,单单放他回国,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公子而已,要想发挥他的最大作用,我们还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此时的晋国运气正旺,几乎是心想事成,如果这时候晋国闯进拉斯维加斯赌场,绝对是一口气掷出一百三十六把豹子的家伙——晋国卿大夫正在为合适的时机发愁,齐国送来机会了,齐国大夫崔杼派人偷偷来晋国,请求赎回大子光。
晋国的公卿大会还没有讨论完毕,范匄拿着崔杼这份请求,嘴都咧到耳朵根了:“真正是心想事情啊,你说我这个元帅,运气怎么这么旺,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赵武问:“崔杼怎么说?”
范匄回答:“崔杼的请求里,依旧称呼公子光为大子光,而且他是要去秘密赎回,这就有问题,武子,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事推动一把?”
赵武微笑不语——几任晋国元帅都是老狐狸,但他们也都是仁厚人,这种背后下刀子的事情,前几任元帅都不屑而为,而现任元帅……哪怕是赵武竭力反对,范匄也会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既然这样,他干脆沉默不语,装仁厚。
此时,齐灵公已经返回了临淄城,同行的还有他的继承人大子牙,而当时呈现在齐灵公面前的景象,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满目疮痍。
这次,最终攻破临淄城的是赵氏士兵,而赵氏士兵现在已经成了春秋文明的职业抢劫者,他们占据的城市已经不能简单的称之为抢劫了,是清洗。赵兵走过的城市,像飓风刮过一样,所有的值钱货一干二净,连房梁与砖瓦都难以留下,至于城市里的人……城市里如果还能有一只鸡幸存,那是疏忽,是赵兵的失职。
也不知道赵兵是如何做到的,短短两个月,被赵兵攻破的五层城郭只剩下平地,唯有地面上留的凹坑提醒人们这里曾经架设过房梁,天下闻名的临淄城墙也被图走路方便的赵兵扒的东一道西一道缺口。内城里,齐国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在赵兵的勒索下清零,连粮食也被席卷一空,残墙断壁组成的废墟里,游荡着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饥饿不堪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