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走到大帐门口,撩起帐帘眺望外面的军营:“我想起一句话:国家之间,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魏氏狡猾啊,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敢于牺牲,在需要保全自己的时候,从不会有片刻犹豫。
鄢陵之战,魏氏拿出一个家主(魏锜)来牺牲,换取了魏氏提早撤出战斗,以保全实力,然后他们换得了两个卿位。这份智慧,这份舍得,我自叹不如。这次伐秦,魏绛趁着栾黡胡闹,毫不犹豫的将事态扩大——原本只是栾黡一家撤退,魏绛把它弄成了整个下军、晋国四分之一兵力大撤退。
弄出这么大的事来,魏氏居然丝毫不担责任,由此可见魏氏的智慧擅长,他们真借力打力、临时变卦,在该不出力的时候,比我还懒,这份智慧值得我学习——魏氏不值得依靠,这倒让我想起韩氏……”
齐策马上接过话题:“我认为家臣彼此交换这项策略很好,我们知道韩氏的虚实,韩氏知道我们底牌,彼此做事透明、相互了解、才能相互依靠——主上刚才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永恒的利益,我们不能像栾黡那样,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当成竞争者,我们必须至少绑紧一个家族,比如韩氏。”
“那就扩大家臣互换的范围——韩起不是一直抱怨,韩式没有合格的管理人才吗。我们可以容许韩氏派遣人手进入赵城学宫,另外,把学成毕业的学生尽量多的派向韩氏,让他们深入地层,从上到下的亲密彼此关系……”
此时,范匄率领大军进入周王室的领地,他这次南下,是得到了楚国新任令尹子庚出兵的消息。前任楚国令尹子囊去世的时候,虽然已经认识到晋国无法与之抗争,但新的楚王与新的令尹还是认为新官上然三把火,他们无论怎样都要努力一下,测试老牌霸主晋国的实力。
晋国的实力他们能够测试到,绵上阅兵之后,晋国中军实力鼎盛,下军栾黡与魏绛,一个是前任元帅的领主武装,拥有晋国最肥沃的土地曲沃;一个是晋国最勇猛的甲士集团,拥有晋国顶尖的重装步兵。荀偃与范匄听说楚国出兵,正想挽救伐秦的失败,两人顺水推舟,领着晋军主力与晋国军队南下。
他们对胜利充满信心,因为对面的楚国军队,只是一只由疲惫的楚国临时拼凑的游行队伍。
周王室听到晋军南下的消息,派遣自己的卿单靖公出营,单靖公拱手向元帅荀偃行礼:“伯长,王室现在有灾难了,我们请求伯长予以调解。”
单靖公称呼荀偃为“伯长”,这个称呼是针对晋国国君悼公的。赵武的岳父、单婉清的父亲单靖公如此称呼,不是逾礼,这个称呼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遇到的事,需要晋国国君、或者是以晋国国君的身份,出面处理。
春秋时代,爵位等级为:公侯伯子男。这个爵位等级是有特殊意义的——公爵是姬姓人的封爵,周王姓姬,公爵爵位意味着:享有公爵爵位的人,有资格继承王位。
但并不是所有姬姓人都有资格封为公爵,晋国国君也是姓姬,但他最初获封的是唐国,侯爵。后来才改称为晋,自称“公爵”,称“晋某公”。
其实,早期的侯爵与伯爵,并没有明显等级差异。一般来说,替周王在边境地区守卫边境的战区总督,称之为“侯爵”,因为他处身边境,为了国内安全,资源不免向他倾斜,于是,在对外战争时期,他的待遇稍稍过于伯爵。
而早期“伯”的意思是“王的管家”,“诸侯之冠”。春秋时代,这是“霸主”的专用名词。《左传》、《春秋》中称霸主为“诸侯之伯”,“称霸”也成为“称伯”——在中国,兄弟间排行称之为“伯仲叔季”,“伯”就是老大,“诸侯之伯”就是代替“王”管理诸侯的老大,管理诸“侯”,被管理者中当然也包括“侯爵”。
侯爵完全彻底高于伯爵是纯德国的——德国独一无二的设立了“选帝侯”,这位侯爵在国中也独一无二,他专门负责代替各贵族领主行使领主权,在公爵中挑选合格继承人继承“大公爵(即国君、封君)”的位置。
至于侯爵伯爵满天飞;公爵没有王位继承权,甚至需要替大公爵(或称国王、皇帝)倒尿壶以打工求生;侯爵不值钱;所有领主都没有封地只有封号,甚至连“封”号都不是、既没有司法权、也不准“建”城堡,只拥有“土地使用权”的小地主,也“被封建”称为“封建小地主——那就是春秋后中国”,或者称“郡县(奴隶)制中国”。
就在中国确立这套封建制时,希腊正处于城邦共和制末期,罗马处于部落联盟(七丘同盟),埃及、巴比伦处于奴隶制,印度还处于部落酋长制……这套封建制度传递到欧洲,已经是一千多年后的事了(但在现代中国,说春秋是封建,被称为“西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