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公一边看着韩厥阅读,一边顺嘴称赞:“当初我让小武哥做武宫守卫,他便跟家臣制定出一套……叫做什么,对,《规范化军事教材》。现在我们让他担任少司寇,他居然弄出一套规范的巡警制定来!果然有其祖赵盾的风范。”
韩厥一边看着国内传来的文书,也一边点头附和:“将制度规范化,并制定出是适合执行的表章与条文,这正是赵氏家族所擅长的。国君以后不妨让武子多做一些事情,以便让他制定出更多的规范条文来。”
韩伯现在看的书信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赵武印记——自从赵武“发明出”造纸技术后,智氏首先有样学样,从女儿手里弄到了一整套的造纸流程,而后开始向外生产销售。韩氏、魏氏紧跟其后,相继拥有了自己的造纸厂……再下来,用纸与笔书写,就成了晋国的新风尚。
纸笔相对于竹简有着不可想象的优势。首先,一根竹简上只能书写七到十二个字,一卷竹牍十二根到二十四根竹简,最多记录两三百个字,却重达数斤。要想书写上万字,需要的竹简,用一辆牛车都拉不动。
但现在,如果写成蝇头小楷的话,一卷纸能书写四五千个字,数万字的文章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卷纸。
以前竹牍时代,为了节省地方,节省重量,古人书写的文章尽量追求简单,但现在有了纸笔,春秋人已经可以把事情记录的很详尽。比如这份传达给国君的这副卷轴上,不仅详细记录了赵武所建立的警察部队的体制,而且也详细记录了赵武所采取的划片区负责制,以及赵武所规定的警察的职责与权限——这一切不过是照搬了现代警察体制,却让春秋人叹为观止。
韩厥不好意思狠狠赞扬赵武,他扫过国内的司法变革情况,接着,看到荀罂叙述的国内经济状况、农业生产,而后将卷轴递还给国君,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口问国君:“君上,你猜这副卷轴是谁书写的?”
国君没想到韩厥会问这个问题,他展开文卷看了一眼,摸不着头脑的反问:“这是荀副帅派人传递过来的,应该是他的书记官记录的吧?”
书记官这个职位也是新出现的。因为赵武性子懒,取得一定地位后,他便不再亲自动手书写文书,而让自己的手下代为书写,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对春秋文字的笨拙,没想到却让人高深莫测的以为赵武在炫耀自己的家族历史——因为在春秋时代,一个家族是否悠久,全看这个家族在简牍时代,能培养出多少有用的人才。
韩厥指点着国君手上的书卷,解释说:“这卷文书的书写风格明显带有赵氏的风格——我当然不是说这书卷中出现了许多新词,而这些新词是由小武最先说出来的,我说得是这种记录文字的方式:每段文字的抬头总是空两个格,整篇文章分布不同的段落,每个段落讲述一个意思或者一件事。
这种记录方式是赵城学堂里教授的,它确实利于阅读。你如,如此大段的记录,你我刚才看下来,竟然毫不吃力。”
国君听到韩厥解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卷,稍稍回想了一下,反问:“韩伯想说明什么——我细想了一下,果然如此,以前阅读竹牍,每一片竹简上都写的密密麻麻。后来阅读纸卷,习惯了这种文书分段、每段有空行、抬头空两个格的书写方式,倒没有像韩伯这样观察细微。”
韩厥点点头:“问题就在这里,这大段的记述,其中包含许多新词,能把这些词全部认识全,非得有十数年的刻苦学习不可,但现在,连智伯府上都用上了这样的书记官,这说明赵城学宫教授的幼子都出仕了——那座学宫掌握一种快速培养诀窍,能在两三年里,批量培养出大量人才,这种识字速度,实在令人惊讶。”
国君马上称赞韩伯:“韩伯贤能啊,我只看到小武哥做事的本领,韩伯却能看到小武哥真正的长处,不错,连年战争,百姓困顿不堪,各地封臣疲于应付,小武哥却默默教出了这样一批人才。小武的功劳在于‘文’,在于这些不起眼的琐事上,这‘教化之功’,于晋国功莫大焉。”
韩伯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中国字是象形文字,它的发音与字意必须面对面口口传授,所以在文化传承上,能够识字已经是了不得的人才。比赵武稍后的孔夫子穷其一生,只不过教出七十二名弟子,就被别人誉为“万世师表”。而小武现在是批量化生产识字的人才,这在没有教书经验、知识只能单对单口授的春秋时代,显然是令人震惊的创举。
看到国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韩厥很兴奋,继续说:“我晋国与楚国的争斗还很漫长,今后我们与楚国的争斗不仅限于军事上,还要比赛两国的国力,比赛两国的经济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