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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同情归同情,那现在是张涛的麻烦,而不是他的。在南京城又停留了三天,与方与智、剁临、陈子龙、王传膛等人一一话别之后,俞国振便乘船离开了这座古城。

与他一起离开的,足有近百人,都是这些时日招募来的工匠。此时四方不靖,也只有南方稍太平些,因此各处的匠人,如雷氏一族,聚于南京,却很难讨到生计,不得不卖身投靠:其中最多的是窑工,俞国振很清楚,到了钦州,第一件事情恐怕是给自己造窑场,没有足够的砖窑、水泥窑,他想在钦州铺开基建的摊子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这些人签的是卖身契,虽然不知道俞国振会将他们带到哪儿,可没有一人担忧此事在这今年头,为了混条生路,背井离乡远渡垂洋者都有,何况其余!

四月初十,他们到了上海县,在这里转乘海船,顺岸南下。

就在俞国振抵达上海县的同日,北京城中,崇祯帝看着两份奏报,一时之间,不知是哭是笑。

一份奏报来自于锦衣卫,另一份是应天府,都是关于秦淮八艳评议的:“此前我还道他只是胡闹,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还真闹成了,秦淮八艳评议?国家正板荡倾危之际,他却搞些这般歌舞升平的闹剧!”

崇祯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口中的“那小子”自然是指俞国振,虽然严格来说,由千朝过中这样那样的阻力,俞国振尚未有任何官职在身,但在崇祯心中,这已经是他的一员爱将了。

就在前几天,俞国振“捐献”给内库的种珠之法,已经将第一年收入押解入库,数量不多,一万五千两纹银罢了,但是这才是第一年,按照有些内行的评估,到三年之后,当河珠真正大量上市,每年五到八万两的分成,总是有的:这是净收益,对于崇祯乘说,是他可以绕过户部支配的钱财。“奴婢觉得,这小子有些猖狂得过了,得敲打敲打。”曹化淳一本正经地道:“皇爷夙夜忧于国事,这小子却流连于脂粉之地……”“不必了,若是他不好色,朕才要觉得睡不着。”崇祯微笑道,然后他自觉失言,板起了脸:“曹化淳,那闻香教庄子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是管不住厂卫,早些和联说,朕也好换个有担当的!”曹化淳暗暗叫苦,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有罪,陛下圣明!”

见这老货也不辩护,只是认罪,崇祯翻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大为满意:他为人刚愎时时不忘敲打身边之人,只恐被百官小视,像曹化淳这样的态度,在他看来才是端正。“香贼狡诈,也不怪你,但此事干系重大,你说那庄子,是不是俞国振遣人灭的,他与香贼可谓誓不两立啊。”

曹化淳偷望了一眼崇祯的脸色,然后低声道:“奴婢不敢乱猜,但那小子例是个胆大妄为的,若是他知道那庄子是香贼巢穴,必定会不报官直接杀过去。”“哦,为何不报官?”“官府处置香贼,自有法度,审理判决,迁延时日长久,而且难免有漏网之鱼,二来么……”香贼以妖术聚敛,其巢穴中多少有些钱财:崇祯怪怪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曹化淳跪在地上冷汗直冒,好一会儿,崇祯才道:“你这老货,那小子也让范闲给了你不少好处,你却不帮他说话,这不是说他好杀贪财么?”“皇爷圣明,奴婢贪财了,是收了俞国振一些好处,但奴婢怎能因为这点好处,便昧着良心在皇爷面前说胡话!”表忠心的机会到了,曹化淳自然不肯放过:“奴婢是皇爷的鹰犬耳目,皇爷就是奴婢的人……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货,朕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小骂大帮忙!”崇祯听得心中欢喜,却还是不忘敲打了他一下:“罢了,罢了,这世上哪里去寻那种十全十美的人物,俞国振这小子,好杀贪财喜爱女色,总算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屡立大功,朝廷却无法给他赏赐,他抢得的东西,就算是给他的恩赏了。”奴婢定然让范闲敲打他,让他知道,朝廷“皇爷对他的厚恩,要他好生做事,不要辜负了皇爷的期望!”

见皇帝已经有些倦意,却又却翻案几上的奏折,曹化淳小心翼翼地行礼退出御书房。在门外抹了把汗水,这一次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那个蠢货张涛,做事情也太过不小心!

然而,他才出来不久,便又铁青着脸,拿着一份锦衣卫的秘奏,飞快地跑了回来。有辽东关宁军中参将吴三桂者,总兵吴襄之子,于山东布政司为人伏击!

虽然方才崇祯的心情极是不错,但是曹化淳可以肯定,当他看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必定大坏!

与此同时,温体仁也通过他的渠道,得到了南京城外小庄子的消息他得到的消息还要更多些,原因无它钱谦益、张涛这两个名字,实在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看来这个钱牧斋,果然是不安于乡野……还有这狂生张博,竟然改了自己的字,叫什么天如,天如如天,不就是以为自己和老天一般?”

放下这封秘信,温体仁眼中寒光四射,张涛在他看来只是一只不知死活上蹿下跳的小虾米,甚至张涛所倚仗的周延儒,在他看来也已经是落水的野鸡。唯有钱谦益,声望太高,威胁太大,而且此人老奸巨猾,若是给他机会,对温体仁来说,是最大的威胁!既然你钱谦益与张涛混在了一处,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温体仁冷笑了一声,提起笔,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信。

他知道随着这封信,一场血雨腥风将要被掀起,而且若是能成,他或许能将处处与他为做作对的东林党人彻底赶出朝廷。到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算是大权独揽,整个庙堂之中,再无任何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