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将领叫得起劲,张牙舞爪,仿佛群魔乱舞,努儿哈赤则默不作声,皇太极明白父亲心事,赶紧站出来连连挥手,示意众将闭嘴。好不容易等到大帐里安静下来时,皇太极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阿玛,小玉儿的封谥一事可以慢慢再说,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已死,蛮子那边肯定是军心大乱,士气大挫,正是我军反击良机,儿臣请旨立即出兵,攻打蛮子大营!”
“末将愿为先锋!”所有的建奴将领,包括身为文臣的范文程都出列一步,一起拱手大叫。努儿哈赤则猛的一拍桌子,疯狂咆哮道:“都给老子退下!今天之内,谁也不许出营作战!违令者,立斩!”
建奴众将和范文程等汉奸面面相窥,可又不敢多问,只得乖乖退下。努儿哈赤又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艰难的说道:“三道命令,第一,全军将士为张好古戴孝,举幡扬哀。第二,准备三牲祭品,派使者送去蛮子军营吊孝。第三,明天早上,行禅让礼,我要把汗位禅让给老八。”
“阿玛,儿臣不敢!”皇太极又惊又喜,赶紧假惺惺的跪下谦虚推迟。努儿哈赤则淡淡说道:“我意已决,你不要推了,从明天开始,大军就交给你全权指挥,我专心养病。”
“主子,大汗用心良苦,是想让你打败蛮子,巩固汗位树立威望,你千万不要推了。”范文程跪在皇太极旁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皇太极先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范文程,心说这点老子还用你教,老子自己不明白?然后才磕头流泪,哽咽着说道:“儿臣遵旨。”
尽管建奴众将还是不理解努儿哈赤的命令,但是努儿哈赤积威犹在,命令一下,十来万建奴将士还是乖乖给张大少爷披上了麻戴上了孝,大营还门前还树起了招魂幡,为张大少爷这个不共戴天的死敌举哀表思。末了,努儿哈赤再一次派出佟养性担任使者,带上三牲祭品到明军大营吊孝祭奠。面对努儿哈赤的这两个荒唐决定,皇太极虽然不敢公开反对,只能乖乖执行命令,可是在佟养性临行之时,皇太极还是凑在了佟养性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自己的命令……
……
下午申时过后,佟养性的吊孝队伍打着白旗来到明军营前,而此刻的明军大营之中早已经是一片雪白,仓促之间虽然找不出那么多白布,可是每一个明军士兵头盔之上,还是裹上了一条白布,中军大营前的白色招魂幡更是高达十丈,在萧瑟的北风中缓缓飘荡,将号哭落泪之声随处可闻的明军大营衬托得更是凄凉。看到这点,老牌子汉奸心里乐得简直就想当场大笑出来,可是考虑到四周到处都是泪流满面杀气腾腾的明军士兵,佟养性还是强自忍住内心的欢悦,老老实实的向明军营门守将说明来意,请求到张大少爷灵前祭奠。
在明军营门外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明军营中终于出来一队人马,为首一名身着孝服的文弱老者向佟养性拱手说道:“本官乃是大明兵部侍郎、辽东巡抚袁可立,敢问先生贵姓?”佟养性也知道袁可立是大明朝廷中难得的后勤长才,忙拱手还礼,自我介绍身份并说明吊孝来意,袁可立为难答道:“佟先生,本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做为敌人来给张少保吊孝,我们更应该以礼相待,可是我们张少保是被你们伪金细作刺杀而死,大明将士无一不想为张少保报仇雪恨,你们又来吊孝,难免会有人误会你们是专门来看笑话,想要杀了你们给张少保报仇。所以本官奉劝佟大人一句,你最好还是回去吧,你们伪汗的好意,我替张少保心领了。”
“袁大人误会了,小使绝不是来嘲笑贵军。”佟养性颇为诚恳的说道:“只是我们大金将士认为,张好古大人虽然是我们大金将士不共戴天的敌人,可也是一位极其值得尊敬的对手,对于他的不幸夭亡,我们大金上下无不叹息,所以大汗特令我大金将士三军戴孝,举幡致哀,又派小使前来奉上三牲祭品,祭奠张好古大人亡灵,以示我军将士对张好古大人的尊重,万望贵军恩准。”
袁可立犹豫了许久,终于咬牙说道:“那好吧,我带你去张好古大人灵前祭奠,不过我可要提前警告佟先生,张少保的岳父熊督师和岳母秦大帅脾气都不好,他们心疼女婿惨死,如果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我只能是尽力保全。”佟养性恭敬答道:“袁大人请放心,小使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袁可立点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礼节,领着佟养性一行进了明军大营,穿过无数明军将士仇视愤怒的目光,一路来到灵堂所在的中军大帐。可是佟养性和六个抬着祭品的建奴士兵刚进到大帐,哭声遍地的中军大帐中立时便响起了一片拔刀声音,体壮如熊、满脸虬髯的熊廷弼更是一拍桌子,咆哮道:“袁礼卿,我要你去赶走建奴使者,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来人啊,把这些狗建奴全部拿下,砍了!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老子的女婿!”
“慢!”袁可立及时大喝一声,喝住蜂拥上前的明军将士,又向熊廷弼拱手说道:“熊督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建奴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们现在是来给张少保吊孝,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杀害他们,应该要让他们给张少保供上祭品,表达哀思。至于如何为张少保报仇,只能在战场之上动手。”
“放屁!”熊廷弼血红着眼睛大吼起来,“狗建奴的细作杀了老子的女婿,又假惺惺的跑来吊孝,真当老子不存在?现在老子是主帅,听我的,给老子上,把建奴全部乱刀砍了!”
“不行!”袁可立再次阻拦,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熊督师,十分抱歉,依照张少保生前所托,现在你还不是大明军队主帅,我才是。”
“什么?”熊廷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袁可立沉声说道:“张少保病重之时命令熊督师率军北上,是打算把军队指挥权移交给熊督师你,可是当时为了预防万一,张少保又特别交代了一道命令,如果在熊督师你接掌剑印之前,他不幸病故,那么将由我掌管大明军队主帅剑印——这一点,张少保的幕僚宋师爷和史可法都可以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