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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少爷和袁可立的话,让熊廷弼怒火稍抑,但还是怒容满面,恶狠狠瞪着张大少爷。张大少爷明白老丈人的心思,微笑说道:“老泰山,小婿知道你一定是想问,你的第二个方略有什么不好?不错,老泰山你的围点打援方略确实很不错,小婿也曾反复考虑过这条方略的可行性,但很遗憾的是,小婿认为,建奴绝对不会上当!对努儿哈赤父子来说,袁崇焕不过是一条不怎么听话和可靠的狗,山宗军队也只是一群可有可无不怎么样重要的狗,犯不着为了这些已经失去大部分利用价值的走狗冒险,更没必要为了他们赌上建奴的全部身家,所以我们不管怎么围困宁远,袁崇焕再怎么求援,建奴都绝不会拿主力的冒险,我们的媚眼,也就完全成了抛给瞎子看。”

“兔崽子,稳扎稳打你说耗不起,围点打援你又说建奴不会上当,那你到底要怎么办?”熊廷弼忍无可忍,咆哮问道:“你总不能扔下宁远不管,直接杀到锦州三岔河去和建奴决战吧?”

熊廷弼的话当然是在赌气,只要是头脑稍微正常的主帅,就没有一个会放着宁远这颗钉在明军粮道上的钉子不管,直接带着军队去建奴决战——可是让熊廷弼和在场明军文武官员张口结舌的是,号称大明战神、公认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竟然鼓起掌,还笑道:“老泰山说对了,我的方略就是这样!”

“张少保,你疯了?”张大少爷的疯狂就连阎鸣泰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惊叫道:“放在宁远不管?直接去锦州三岔河找建奴决战?那我们的粮道怎么办?要是山宗那帮狗贼切断了我们的粮道,我们十三万大军能有多少活着回来?你开什么玩笑?”

“张好古,你是全军主帅,别乱开玩笑。”秦良玉也摆出了岳母威风,呵斥道:“熊督师脾气再不好也是你的岳父,犯不着要这样的话气他,也别乱开这种玩笑。”

“阎中丞,秦大帅,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张大少爷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的方略,确实是这样!但我也不是放着宁远叛军不管,我计划将军队分为三股,主力五万人,由我亲自率领,直接北上去和建奴主力决战!第二支军队也是五万,由老泰山率领,专职负责保护辽西走廊上的大军粮道,并且作为预备队,随时投入主力战场,与建奴决战!剩下的三万人,为第三队,专职负责监视宁远叛军,把山宗叛军困死在宁远城中!”

“什么?”在场的明军文武官员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张大少爷的疯狂计划惊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不过又让明军众将感到奇怪的是,公认狗熊脾气但是在众人中军事头脑仅次于张大少爷的熊廷弼不仅没有破口大骂,把不肖女婿的方略骂得狗屎不如,反而推开了拉住自己的阎鸣泰和纪用等人,捋着钢针一般的黑胡须沉吟起来。和熊廷弼关系已经处得不错的纪用察言观色,试探着小心翼翼问道:“熊督师,探花郎这个分兵计划,你是不是觉得太冒险了?”

“错了,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其实非常谨慎,既打乱了建奴的战前部署,又让建奴大军失去了隔岸观火的机会。”熊廷弼摇头。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老泰山不愧是老泰山,果然是老谋深算,一针见血就看穿了小婿的用意。好吧,既然大家都还不太清楚,那就请老泰山给大家分析一下吧。”

“兔崽子,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要老子帮你解释?”熊廷弼熊吼,不过看到女婿已经伏案咳嗽起来,又看到明军众将期盼的眼神,熊廷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个分兵计划,最大的优点就是打乱建奴的部署。从战局分析,建奴主力最有可能选择的屯兵地点就是锦州,进,三天之内就可以兵临宁远城下,退,五到六天时间就能撤退到三岔河防线,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收到隔岸观火的奇效。而我们分兵北上之后,既堵住了建奴的南下道路,腾出手来专心收拾宁远叛贼,又可以防着建奴隔岸观火,等我们和宁远叛军打得两败俱伤时出来摘桃子。更进一步,还可以利用第一批次军队为诱饵,一步步将建奴主力诱入辽西走廊南端,为我们的水军海面穿插迂回创造机会。”

“后手还不止这些。”张大少爷咳嗽着补充道:“第一批次军队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缠住建奴主力,不让建奴主力有从容撤退的机会。两军交战之时,最忌讳的就是在没有击溃敌人主力之前撤军后退,那等于是把屁股亮出来给我们踢。”

“听起来倒是不错。”纪用搔着脑袋问道:“可是张少保,缠住建奴主力的五万军队会不会太少了?老建奴这次豁出了老本,把凡是能打点仗的建奴男丁都征召入伍了,最保守估计总兵力都要与我们相当,说不定还在我们之上。”

“不少。”熊廷弼摇头,沉声说道:“锦州战场的地形不利于军队展开和穿插,只要我们的主力采取守势,后援不绝,挡住建奴主力南下难度不大。况且我们的第二批次军队兵力强大,既可以保护粮道畅通,又可以从容投入决战战场。”说罢,熊廷弼又恶狠狠瞪一眼女婿,瓮声瓮气说道:“再说了,这个兔崽子肯定要把屠奴军编入主力队伍,从总体战斗力来说,我们第一批次的军队并不占劣势。”

“那这么做,和我们先攻下宁远再北上锦州有什么区别?”孙传庭疑惑问道:“先放少量军队北上阻截建奴增援道路,集中优势兵力拿下宁远,再北上与建奴主力决战,不是效果更好?”

“不是没有区别,而是区别大了许多。”熊廷弼再次摇头,严肃说道:“兔崽子刚才已经说过,对建奴来说,宁远叛军属于可救可不救的一支孤军,我们如果集中兵力吃掉宁远叛军,那么建奴很可能全面后撤,把战线拉回三岔河去。而兔崽子分兵之后,一下子就把简单的形势搅复杂了,宁远叛军的存在,对建奴来说就变得重要了许多,就不会随随便便放弃,会想方设法的帮助宁远叛军摆脱我们的监视,让宁远叛军成为切断我们的粮道一着妙棋,这么一来,建奴就会犹豫不决,战局也会变得异常复杂,方便兔崽子施展他最拿手的阴谋诡计,或是寻机破敌,或是伺机诱敌。”

“总之一句话,兔崽子的分兵之举,实际上是把袁崇焕的宁远叛军这枚可有可无的孤子,变成了一枚至关重要的冲子!”熊廷弼黑着脸说道:“让建奴再也舍不得随便丢弃这枚棋子,也把宁远叛军变成我们的诱子,让建奴主力这条大龙只能围绕着这枚棋子打劫收气,反扑尖顶,而不是抛弃这枚孤子,突入活地!”

好不容易待到熊廷弼说完,在场明军众将眼神之中已然尽是钦佩之色,说什么也想不到张大少爷这手看似莽撞的自杀之举,竟然是把敌人变成自方诱饵的神来之笔,料定努儿哈赤父子再是奸猾狡诈,也绝对舍不得抛弃山宗这枚棋子了。而张大少爷表情复杂,看着老丈人熊廷弼的眼神,既是失望,又是得意,熊廷弼看出女婿心思,极不高兴的问道:“兔崽子,老子应该没说错的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