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指责你把乱贼赶到山西的事,也不是指责你在我刚接任五省总督时的所作所为。”张大少爷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笑说道:“平心而论,换成我是你,如果朝廷给我派来一个小十几岁的年轻上司,我心里也不会平衡,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责怪你的。”说到这,张大少爷收起笑容,严肃说道:“真正让我十分不满的,是你的剿贼不力!——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你接任陕西三年以来,在朝廷里已经有多少御史言官参你和孙阁老剿贼不力?又有多少御史言官弹劾你们空耗国资,劳师不动?”
洪承畴老脸再度一红,刚要不服气的辩解时,张大少爷却用力一挥手,武断的说道:“不要和我解释什么客观原因,也不要说陕甘地大,乱贼难觅——陕甘再大能有我大明的海疆大?为什么四千戚家军就能让我大明海疆倭寇灭迹?也不要对我说缺粮少饷,当年我北伐鞑靼和奇袭盛京,放目皆敌,两场大战歼敌数十万,又有什么粮草和军饷?嘉靖四十年第七次台州大战,戚家军断粮半月,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照样杀得倭寇溃不成军,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杀敌数十倍!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就做不到?!”
“卑职无能,请部堂大人责罚。”洪承畴垂头丧气起来——自己确实是没办法和这些变态相比。张大少爷咳嗽了一阵,放缓语气说道:“彦演兄,我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良机难得,好不容易抓住一次,就得要把握好!过这个村,下次就别想有这个店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无力的问道:“彦演兄,我想,你也不愿做胡廷宴第二吧?”
“部堂大人教训得是,卑职今后一定用心当差,全力剿贼,力争早日平定陕甘,剿清乱贼,上报国恩,下不负黎民之望,更不会辜负部堂大人的知遇之恩!”洪承畴郑重答道。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接过张石头递来的汤药,一边慢慢缀吸着,一边咳嗽着说道:“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你也别太自责了,先前的陕甘剿贼战事不顺,责任也不是完全在你身上,你的头上还有孙阁老,阁老他爱惜百姓,不肯轻开杀戮,这才拴住了你的手脚。唉,当年我如果不是想着攻守兼备找平衡,建议朝廷复用老成持重的孙阁老主持陕甘,以你的胆量魄力、锐意进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掣肘?”
“张好古是想挑拨我和孙阁老的关系?”洪承畴有些醒过味来。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看出洪承畴的心思,便又说道:“彦演兄,你是不是在认为——我是在挑拨你和孙阁老的关系?”
“卑职不敢。”洪承畴口是心非的答道。张大少爷把药碗递还张石头,咳嗽着说道:“你用不着掩饰,我这些话,是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真没有挑拨你和孙阁老的企图,我只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
“大人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什么意思?”洪承畴隐约明白张大少爷的意思,却不敢明说,只能是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淡淡一笑,答道:“彦演兄,大家都是爽快人,在我面前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丢失西安重镇,城中百姓饱受乱贼荼毒残害,为了向天下人交代,朝廷总是得找一个人来背这口黑锅的!而这个人,据我分析,很可能就是孙阁老!当然了,你也有可能当上这个替死鬼!”
洪承畴不敢说话了,心里则七上八下,揣揣难安。张大少爷又是一笑,咳嗽一声说道:“用不着担心,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又是我父亲向皇上力荐才被破格提拔的——为了我们父子不被天下人打脸,我们怎么都得保你。”洪承畴大喜过望,赶紧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卑职多谢部堂大人保全,也多谢九千岁保全。”
“先不用谢,听我说完。”张大少爷摇头,又缓缓说道:“孙阁老德高望重,深得军心,为了剿贼大计,他如果能保全,我也会力争保全。但如果真的保不了,我也得为将来的陕甘剿贼大业做准备了,我可不想要杨鹤和胡廷宴之流的废物来陕甘充数——明白了不?我的陕甘总督彦演兄!”
“陕甘总督?”洪承畴吓了一跳,赶紧磕头说道:“卑职不敢窥测高位,请部堂大人收回此言。”说罢,洪承畴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再说了,丢失西安,卑职也有一些责任,朝廷也不会答应……”
“有罪责,将功赎罪不就行了?”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彦演兄,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剿灭陕甘乱贼主力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我又偏偏病了,郎中说一定得要静养半月以上,不可继续操劳。我打算回汉中去养病,在这个战场上,除了我之外,就数你的官职最高,理应在我接过全军指挥之权,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被我们包围的乱贼军队足足有十万之巨,你如果能将这十万乱贼歼灭,不仅丢失西安的责任不会再被朝廷追究,一些不敢想的东西,基本上也可以到手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是一笑,问道:“明白了吗?彦演兄,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也不要再让我的父亲丢脸了。”
“大人是说,要把陕甘军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给卑职?”尽管已经隐隐猜到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可是在张大少爷亲口说出来后,洪承畴还是激动难当。张大少爷微微点头,纠正道:“不光是陕甘军队,还包括四川秦良玉总兵的白杆兵,还有我的嫡系屠奴军,一并委托给你指挥——屠奴军是我的命根子,彦演兄,你可要好好用他们噢。”
“卑职,卑职……”洪承畴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奴军啊!那支横扫天下百战不败无敌手的屠奴军啊!竟然就这么交到了自己手里!自己有了这支军队,不要说区区十万乱贼,就是来上二十万、三十万,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部堂大人,兹事体大,卑职德薄才少,还望大人三思。”尽管快被这个天上白白掉下来的超级大馅饼给砸晕了,但清醒过来后,洪承畴还是谦虚了起来。张大少爷则无力的一挥手,答道:“不用三思了,我也考虑得很仔细了,眼下能够接替我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的,也就是你了。再说了,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人,也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我的目光无差了。”
“既然大人坚持,那卑职就不敢推托了。”象征信的谦虚了一句,同样很有进取心的洪承畴赶紧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抱拳郑重说道:“请部堂大人放心,卑职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与九千岁的信任,十万乱贼,一个都跑不了!大人的屠奴军,卑职也一定会慎重使用,将他们一人不少的还给部堂大人!”
“很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回汉中去养病了。”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头,咳嗽着说道:“一会召集众将宣布这个决定后,我今天傍晚就走,屠奴军我只带走五百人,剩下的就全拜托你了,狙击队我也给你留下,他们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价值等金的精锐中的精锐,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别让他们上阵冲锋,让他们在背后放冷枪狙杀贼头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