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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请起,从今往后,军营中不必行跪拜礼了。”张大少爷起身拱手还礼,待众官员将领起身之后,张大少爷又吩咐道:“来人啊,给孙阁老看座,请阁老坐着说话。从今以后,升帐之时,帐中都为阁老设座,阁老也不必对晚辈行礼。”

“得令。”张石头也知道孙承宗老头不好招惹,赶紧亲自搬来一张座椅,放到孙承宗背后,恭敬说道:“孙阁老,你老请坐。”说着,张石头还主动去搀孙承宗,但孙子都和张大少爷年龄一样大的孙承宗却不肯领情,一摆手拒绝,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下官多谢部堂好意,但朝廷有规定,大帐之中,下级必须站着向上官回话,该行的礼节,也一样不能少,今后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阁老不必客气,你是三朝元老,又是当今帝师,晚辈虽窃居高位,但也理当敬重于你,你还是请坐吧。”张大少爷有些尴尬的说道。孙承宗却坚定拒绝,说什么都不肯坐下,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吩咐道:“石头,椅子就放那里吧,阁老什么时候想坐就什么时候坐。”张石头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同样也只好不尴不尬的退下,在场的陕甘诸将则是个个冷笑,很是欣赏张大少爷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碰软钉子的表情。

“娘的,现在总算明白魏忠贤对老子究竟有多好了。”看到陕甘诸将幸灾乐祸的表情,张大少爷忍不住怀念起自己在宣大和蓟门时的威风——那时候谁敢在张大少爷面前流露半点这样的表情,魏忠贤马上就能抄了他的家!但现在手下有一个魏忠贤都不敢随便抄家的大人物在,狗仗人势的张大少爷自然也不敢随便耍威风了。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转移话题,直接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这次本官奉旨出任五省总督,就是为了平定祸害西北三年的陕西贼乱,望各位大人和各位将军积极配合,群策群力,上报国恩,下抚黎民,力争早日彻底平定西北贼乱,还西北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愿为大人效力。”张大少爷在帐中唯一的亲信将领吴六奇与河南副将陈永盛、芮琦三人抱拳答应。陕甘诸将诸官员则鸦雀无声,直到孙承宗拱手说了一句,“为国效力,理所应当。”陕西的文武官员则一起抱手,异口同声说道:“为国效力,理所应当。”这么一来,张大少爷表情更为尴尬自不用说,就连吴六奇、芮琦和陈永盛等粗豪猛将都为张大少爷捏了一把冷汗——这样的陕甘班子,可不好带。

“洪大人,你是陕西巡抚,请你先把陕甘的军情和贼变情势,大致向本官介绍一下。”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再度转移话题。洪承畴出列刚要回答,孙承宗却抢着说道:“张部堂,老朽才是陕甘总督,陕甘的军情贼情,理应由老朽向你禀报才对吧?”张大少爷继续无奈,只得拱手道:“那阁老请。”

“陕西与宁夏目前有军队六万余人,甘肃有军队两万余人,其中骑兵大约一万六千。”孙承宗坦然说道:“但是八万多的陕甘军队中,没有一支军队不在欠饷缺粮,欠饷最多的军队拖欠军饷已长达半年有余,最少的也有两个多月,超过一半的军队粮草只够用到月底,其中碾伯所与西宁所去年年底就已经断粮,将士全靠树皮草根充饥,望部堂早些拨粮补饷,否则军队一旦哗变,情况将不堪设想。而贼变情况更是触目惊心,陕甘各地州府卫所,州州闹贼,府府生烟,大小贼头不下百人,各路流寇盗匪多如牛毛,粗略估计,陕甘境内的乱贼盗匪数目至少在六十万以上!从贼饥民,更是数不胜数!贼众我寡,情况不容乐观,还望部堂大人早些拿出方略,我等也好按令行事,剿贼报国。”

“六十万?这个数字准确吗?”张大少爷有些吃惊。话音未落,宁夏总兵贺虎臣已经出列,抱拳说道:“部堂大人,六十万乱贼这个数目只会少,不会多!末将贺虎臣在宁夏剿贼之时,曾经见过绵延长达四十余里的乱贼队伍,末将当时率领的两千精兵,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部堂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到宁夏一观,若有虚假,卑职愿领军法!”还有一个将领小声说道:“孙阁老说六十万,其实是怕把部堂大人你吓着,陕西的乱贼,说有一百万都不夸张。”话音未落,帐中已是笑声一片。

“住口,大帐之中,不得嬉戏。”孙承宗出声呵斥。张大少爷则笑了起来,“原来才区区六十万啊,情况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想当年在辽东,本官仅有三千兵马,照样抄袭辽东火烧大政殿,杀得建奴伪都盛京城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后来本官手中仅有八千军队,无粮无援更无军饷,连退路和粮道都没有,照样视漠北草原百万鞑靼如无物!——现在光是陕甘军队就有八万,有兵有将,区区六十万乱贼,又算得了什么?”

帐中笑声立止,因为在场的陕甘文武官员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长得很象假娘们的小白脸新上司,以前可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和打过不少硬仗的牛叉人物,杀起人来以十万计的再世魔王——虽然绝大部分的陕甘将领压根不信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一致认定这个小白脸是魏老太监吹出来的冒牌战神。张大少爷乘机说道:“剿贼方略,可以容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夺回西安城,肃清西安境内的各路乱贼!否则的话,朝廷即便拔饷给粮,也很难送到剿贼前线。”

“部堂大人,西安城是在老夫手里丢的,理应由老夫亲手夺回。”提起沦陷的西安城,孙承宗的老脸就红成了一块红布,主动拱手说道:“请部堂大人吩咐吧,老夫愿亲自督阵攻城,夺回西安。”

“孙阁老,不是晚辈不相信你,只是你围攻西安一月有余,始终没有夺回西安,已经证明西安城高壕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张大少爷诚恳说道:“现在乱贼张献忠、罗汝才和老回回等部又已入城,与乱贼高迎祥、李自成等部汇为了一股,贼势更盛,西安肯定更难拿下。所以我们虽然一定要夺回西安,却不能急于行事,得仔细探察敌情地势,做到知己知彼,再从容定计破城不迟。”

“那好吧,老夫听部堂大人吩咐。”孙承宗颓然退下。陕甘诸将则个个面带不服,心说攻城就是攻城,还需要什么知己知彼,从容定计?对张大少爷印象不错的洪承畴也忍不住提醒道:“部堂,下官早就听说你用兵如神,计谋鬼神难测。但西安城是西北第一城,原本就是城高壕深,坚固无比,经过孙阁老的亲自监督修缮之后,更是固若金汤,非计策所能破之。如果要拿回西安,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正面强攻一策。”

“固若金汤?”张大少爷哑然失笑,无比狂妄的说道:“对本官来说,天下只有本官不想攻的城池,没有本官攻不下的城池。”说罢,张大少爷武断的一挥手,“好了,散帐吧,各位将军回去好生约束军队,整兵备战,等本官仔细观察了西安城防,制订了破城策略,就立即出兵攻城。”

“遵命。”陕甘众将官一起抱拳答应,簇拥着孙承宗一起走出大帐,张大少爷的几个亲信宋献策、史可法、吴六奇和河南的两员将领芮琦和陈永盛则不约而同的留在帐中——派别对立,已初见倪端。这时候,站在张石头旁边的一个张大少爷亲兵,忽然冲着孙承宗背后的人群小声叫道:“大红,大红,大红你等等,我是铁锤啊。”心情极度不好的张石头立即摆出队长架子,喝道:“乱叫什么?谁是大红?”

“石头哥,刚才站在左排倒数第二个那个红脸的高个将军,是我们山东临清人。”那亲兵小声说道:“他家原来还是少爷家里的佃户,和我同村,因为长着一张红脸,所以小名大红,小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的。刚才少爷在升帐,我虽然认出了他,却一直不敢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