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极度倒霉的再一次旗开得败,一下子给建奴大军敲响了警钟——大明朝当年那只唯一在战场上正面打败过努儿哈赤的老狗熊又回来了!这只老狗熊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对背后暗箭的防御力还是等于零,脾气也还是那么臭,搞党争权斗也还是那么不行,可是他在血肉战场上却还是那么不好对付,还是那么的难缠和棘手!而且这只老狗熊现在又有了内斗外战都内行的难缠女婿支持,替他挡住了背后的暗箭,也就更难对付了!
“我们还是太小看那只老狗熊了,这只老狗熊不比他的女婿好对付多少。”代善铁青着脸说道:“兵力基本相等,还拿用步兵在野战中打败我们骑兵,杀了我们八百多骑兵,这头老狗熊果然不简单!”
“我们是太轻敌了。”初战告负,士气大挫,皇太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自我检讨道:“熊廷弼这次重返辽东,一直被我们的人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有机会发挥他的才能,也让我们忘记了一件大事——父汗以十三副盔甲起兵,一生南征北战,所向无敌,仅是在天命五年输给过熊廷弼一次!现在看来,他能打败父汗绝对不是侥幸,我们这次攻打山海关,也不会象想象中那么容易。”
“不管容不容易,这次都得拿下山海关!”代善也很清楚现在时间不等人,果断拍板道:“这次再不把战略主动权抢到手,以后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正午之前抵达八里铺,杀散那里的蛮子军队,然后再寻机破敌。”
代善的命令一下,建奴大军立即加快了脚步,人加鞭马加蹄,果然在当天正午、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十月二十这天抵达了莽古尔泰吃了败仗的八里铺,而出乎代善和皇太极预料的是,熊廷弼竟然还没有放弃这个连堡墙都没有的山海关北面屏障八里铺大营,赵率教的军队仍然驻扎在大营之中,四艘炮船则完全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埋伏到了那里。还好,代善和皇太极都不是莽古尔泰那样的莽夫,并没有顾头顾尾的发起进攻,而是先把大军阵脚扎定,派出斥候四处侦察敌情和地形,谋定而后动。但是不侦察还好,仔细实地侦察了地形,又对照山宗暗中提供的山海关地图,代善和皇太极的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
让皇太极和代善郁闷的是八里铺的地形和位置,顾名思义,既然是八里铺,那么距离山海关关口也就有八里左右的距离——这也就是说,建奴军队如果不拔掉八里铺这个钉子,也就没办法把攻关法宝红夷大炮架到八里铺后方、距离山海关大约六里的角山太平顶上。而八里铺通往山海关的道路又十分狭窄,最宽处不到四里,又被燕山和渤海左右包夹,在这样的地形上,建奴的骑兵不仅无法展开和发挥迂回包抄的优势,反而还得防着来自海面的威胁。更令皇太极和代善头疼的是,在王在晋、孙承宗、高第和熊廷弼先后四任辽东督师的苦心经营下,八里铺通往山海关的道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陷马坑和点发地雷,完完全全是一条真正的死亡之路,建奴要想通过这条死亡之路,不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休想办到。
“该死的老狗熊,简直比他女婿还滑!”代善恼怒的一掌拍在地图上,吼道:“他如果不在八里铺驻军,只是闭关死守,我们什么都好办,现在他偏偏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等于就是掐住了我们的咽喉,让我们进不得退不得。”
“没办法,八里铺这颗钉子一定得拿下,否则我们连山海关的关墙都休想摸到。”皇太极同样拿这颗钉子头疼无比,只能咬牙说道:“只能硬打了,把这支蛮子军队打回山海关!还有,一定得咬死这支蛮子军队的尾巴,最好是冲进去和他们搅在一起,让他们的炮船和地雷无法发挥作用。”代善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同意。
计议一定,摄政贝勒代善当即调兵遣将,挥师攻敌,很快的,建奴军中的战鼓擂响,自告奋勇担任先锋的汤古代亲率五千铁骑发起冲锋,怪叫着杀向南面的赵率教军。而赵率教军则一改昨天拼死作血战的作风,赵率教亲自带头一声喊,七八千明军掉头就跑,根本不给建奴大军近身的机会,汤古代挥师追击,顺利占领已经残破不堪的八里铺营地,又紧咬着赵率教军的尾巴,逐渐拉近距离。可就在这时候,汤古代军脚下的地面忽然雷声和火光四起,一个接一个血肉模糊的建奴骑兵惨叫着被冲击波掀下战马,摔得筋断骨折,七荤八素;其余战马受惊四处奔散,顿时又有不少骑兵连人带马掉进路旁的陷马坑中,绝望嚎叫着被坑中尖桩连人带马刺穿,死得凄惨无比,队伍也为之大乱。
“杀啊!”代善这边的队伍刚刚遭到重创,那边赵率教军马上又掉头杀回,冲进建奴混乱的队伍中乱砍乱捅,用三眼火铳乱轰,一口气给建奴大军制造了上百人的伤亡,代善军队混乱,根本无法抵挡。那边代善见势不妙,赶紧又让额亦都率军增援,不曾想额亦都军刚刚冲到近处,那边赵率教军铜锣一敲,几千擅长逃命的老兵油子马上撒腿又跑,额亦都军越过汤古代军再追,结果还没追出一里地,地面上又是雷声火光四起,看似平整的地面也纷纷塌陷,建奴士兵鬼叫惨叫,不是被炸得鬼哭狼嚎就是被摔得筋断骨折,队伍再次大乱,赵率教军马上又掉过头来,提着刀子冲到近处就砍,同样被地雷炸伤的额亦又吼又叫,努力约束队伍,无奈队伍已经混乱,很多士兵不是撒腿就跑,就是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明军砍倒,额亦都无奈,只得率军后撤,退出战场重整队伍,赵率教军也不追赶,只是留在原地拼命收割建奴伤兵的人头,摆出随时再次开溜的架势。
这么一来,熊廷弼的战术也很明显了,用赵率教军当诱饵,引建奴骑兵来冲,建奴军队如果上当,就必定被赵率教军引入雷区,然后明军再点燃地雷,大量歼敌并炸乱建奴队伍,赵率教军乘机反攻,扩大战果——这招或许不算太高明,可难就难在它无法破解,建奴除非别想连山海关的关墙都摸不到,否则就必然要在这条死亡之路上付出惨重代价不可!所以代善和皇太极虽然破口大骂熊廷弼的无耻战术,却也拿这条该死的鬼路和这个该死的无耻战术毫无办法。
“叫汤古代和额亦都别冲了,咱们的骑兵经不起这么耗!”无可奈何之下,代善只得改变战术,血红着眼睛吼道:“把军队里的蛮子包衣阿哈集中起来,让他们下马步行,一边挖地雷和填陷马坑,一边慢慢向南攻。”
命令一下,数以万计的倒霉蛋汉奸、蒙奸和朝奸士兵就被推上了前线,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南压,抗着刀枪和锄头去人体排雷。可就在这时候,赵率教军竟然也改变了战术,五十门佛朗机小炮被装在板车上推了出来,装弹装药对准建奴步兵猛轰,隆隆炮声之中,石块铁角雨点冰雹般落下,轰得建奴士兵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又尸横遍野。被逼无奈之下,建奴步兵也只好发动冲锋,想冲到近处用弓箭还击,不料赵率教又极度无耻的后撤军队,一边开炮一边往后撤,又把建奴步兵引进了雷区,然后,轰隆——!再然后,赵率教又是举刀高吼,“弟兄们,杀啊——!”
不得不承认,熊廷弼这个简单战术确实非常管用,虽然不象张大少爷的战术那么花样百出,却胜在直接有效,建奴明知前方的道路充满危险陷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踩这个陷阱,拿宝贵的士兵生命去填这些陷阱。最后被这个战术折磨得发狂的代善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狂吼下令,“冲!冲!给老子冲!那怕是死上一万人,老子也要杀到山海关下!”
同样直接的法子也同样有效,隆隆爆炸声中,在代善不惜代价的冲锋之下,建奴大军总算是冲到了距离山海关大约三里的位置——为了走完这短短五里路程,建奴可是花了三个多时辰,从太阳当头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看着夕阳下遥遥在望的山海关城楼,代善长舒一口气,又不去统计伤亡数字——关键是不敢去统计,走过的五里路上都已经铺满了建奴士兵血肉残骸。代善只是大吼命令,“擂鼓!全军冲锋,一定要在天黑前,冲到山海关城下攻城!”可就在这时候,让代善气得发疯的事发生了,山海关上鼓声雷震,火炮齐发,红夷大炮的炮弹雨点般落到建奴军队头上,同时海面也幽灵一般钻出四条战船,三十二门火炮轮流轰击,从侧面把炮弹倾泄到建奴大军头上,建奴军队猝不及防,再一次被轰得鬼哭狼嚎,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关墙顶上开炮的同时,下方的关门也悄无声息的明军打开,一队接一队的明军骑兵打着火把出门,在山海关下排列成行,摆出冲锋架势,迅速的完成了出击布阵准备,年近六旬的熊廷弼亲披甲胄,手提九环大刀,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曹变蛟与马世龙二将分侍左右。熊廷弼举刀熊吼,“大明儿郎们,建奴已经累了,乱了,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跟我杀啊!”吼罢,熊廷弼双腿一夹战马,率先冲向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