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狗官亲自率军出征?”王嘉胤吓得一下子蹦起来,紧张问道:“什么时候出的兵?有多少兵力?”
“昨天正午,张狗官亲自率军从山西镇出发。”细作苍白着脸惨叫道:“张狗官亲自率领的兵力不多,才六千人,不过全是张狗官的嫡系屠奴军!象麻登云和张鸿功这样的官军大将,就是给张狗官的军队押送粮草辎重!”
“六千屠奴军?!”在场的贼头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再没学问,可也听说过张大少爷用四千屠奴军和四千骑兵就把几十万鞑靼军队打得鬼哭狼嚎啊。而且象麻登云和张鸿功这样的官兵猛将,竟然只是给屠奴军当辎重队,押送粮草,张大少爷这次来势有多凶狠,已经让这些贼头不敢去想象了。紧张之下,王嘉胤赶紧大声吼道:“范文程呢?那个狗汉奸不是说张狗官的军队不敢西进来打府谷吗?他在那里,快把他叫来!”
“陕王,范文程那个狗汉奸,不是和罗汝才在河曲吗?你怎么忘了?”张献忠皱着眉头提醒道。王嘉胤这才醒悟过来,忙又叫道:“那快派人去河曲,把罗汝才和范文程都叫回来,商量怎么对付张狗官的屠奴军。”
“得令。”王嘉胤的得力助手小舅子张立位站起来抱拳答应,正要出堂布置。张献忠忽然又叫道:“慢着,先别慌,你们听,好象有什么声音?”众贼头各自一楞,再倾耳细听之时,果然听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音,有些象闷雷,又有些象洪水,由北至南传来,而且声音还越来越近。
“河水声!”白九儿第一个醒悟过来,大叫道:“黄河发洪水了!”话音未落,满堂贼头的脸色都已经变成了死灰颜色——府谷一带的地形非常平坦低洼,只有少数地方与黄河齐平或高过黄河,绝大部分的低洼处可是还要矮于黄河水面,黄河忽然涨水,驻扎在城里和高处的乱贼军队还好说,那些驻扎在城外开阔地带的乱贼军队和家眷可就要倒大霉了。
“洪水!洪水!水啊——!”二十几个贼头匆匆冲上城墙查看时,府谷城外已经是一片泽国,成千上万的乱贼士兵在齐腰深的浑浊河水中翻滚挣扎,战乱失修的黄河河堤多处崩塌,白花花的河水咆哮着汹涌冲出堤坝,打着漩儿扑向措手不及的乱贼营地,那些睡在帐篷里和露宿的乱贼士兵避无可避,立时就被洪水冲得晕头转向,聪明的倒知道跑往高处,不会水或者反应稍微慢点的士兵则在洪水中哭天喊地,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而在更远处的家眷驻扎区域,无数的哭声和喊声连在城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边驻扎的全是乱贼士兵将领的家眷,老弱妇孺居多,在洪水忽至的情况下,死伤之大,就绝不是城外这些军营里的士兵可比了。
“这,怎么可能?”见此情景,王嘉胤等一帮贼头算是全部傻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纷纷大叫道:“陕西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洪水?”“黄河前几天不是还缺水吗?怎么今天会来这么大的水,北方下大雨了?”“完了,我的军营啊!我怎么会把军营扎得离黄河这么近,还是在地势矮的地方,完了——!”
“一群蠢货,这肯定是张狗官搞的鬼!”造反天才张献忠忽然大吼一声,咆哮道:“张狗官肯定在上游修了水坝,所以前几天黄河水变小了,今天张狗官又挖开水坝,黄河水当然要变大了!怪不得建奴都说张狗官是全天下最阴险的瘟神,果然厉害,陕西旱了这么多年,他还有办法用水攻!”
“难怪曹操的人没办法靠近老牛湾,张狗官的兵肯定是在那里修了水坝!”王嘉胤也醒悟过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原因。但现在醒悟过来,又有什么用呢?驻扎在河曲的乱贼军队,因为地形较高的缘故倒是不受洪水影响,可地势低矮的乱贼大本营府谷县,在洪水面前就毫无抵抗之力了。二十几个贼头空有数十万人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水在府谷大地上泛滥冲刷,蔓延吞噬,看着再有一两个月时间就能冲进宣大抢钱抢粮抢女人的乱贼士兵在洪水中挣扎翻滚,哭喊求救,彻彻底底的束手无策。
公元一六二八年,大明天启八年六月初七夜,宣大总督张好古下令掘开老牛湾水坝,被束缚多日的黄河河水汹涌而下,瞬间吞噬了下游地势低洼的府谷县县境,盘踞在此的乱贼主力措手不及,在忽然而至的滔滔洪水面前死伤惨重,士气也为之大挫。是役过后,张好古的小白起之名更为雀起,也成为后世史学家颇为指责一点——对付几十万被饥饿折磨而被迫揭竿而起的饥民,用这样阴狠的手段,下手实在太狠了一些。
六月初八下午,当府谷的乱贼主力还在尚未消退的洪水中苦苦挣扎的时候,张大少爷的六千屠奴军已经兵临府谷上游的河曲城下,因为地形因素侥幸逃过洪水袭击的乱贼罗汝才部不敢出战,紧闭城门坚守待援。不曾想张大少爷让军队稍作休息后,乘着夜间风大的机会,忽然于夜间抢占上风处,搬出随军带来的佛朗机小炮,用火油、牛油、粉碎谷壳、粉碎石蜡和少量黄磷制成的半凝固燃烧弹炮击河曲,引燃城中大火。屠奴军乘机挥师攻城,吴六奇身先士卒率军冲锋,不费吹灰之力便抢占墙头阵地,精锐无比的屠奴军士兵乘机源源而上,轻松拿下乱贼的城墙防线。罗汝才与范文程等人不敢巷战,弃城而逃,屠奴军乘势追杀罗汝才军败兵,以张大少爷反复强调的尾随战术将罗汝才败军驱回与府谷隔河相望的保德城。
用武装到牙齿又精心训练出来的屠奴军打一些组织混乱的乱贼士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即便旗开得胜也没有半点值得夸耀的地方,而且被乱贼军队抛弃在河曲城中的数万饥民家眷,更是让张大少爷伤透了脑筋,有心想要学建奴屠城减口吧,又对汉人狠不下这个心肠;留下吧,同样被旱灾困扰多年的宣大一时半会又养不起这么多百姓。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硬起心肠,下令驱逐非河曲籍的饥民百姓,用皮鞭逼着他们渡河回到陕西,让他们到陕西去自生自灭。
张大少爷的命令开始执行后,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屠奴军威逼非河曲籍的百姓渡河返回陕西时,那些期盼着能在宣大有口饭吃的饥民说什么都不肯走,饿得皮包骨头的老人孩子跪在河边嚎啕大哭,妇女则抱着屠奴军士兵的双腿,表示自己们愿意为明军士兵做任何事,只求能够宣大找一口饭吃,临时搭建起来的浮桥旁哭声震天,数万灾民密密麻麻的跪在河岸旁嚎啕大哭,场面催人泪水。但张大少爷确实有心无力,只能硬着心肠下令强行驱逐,一口气砍死了好几百名不肯渡河回陕的灾民,又把河曲籍的百姓组织起来,帮助驱逐饥民过河,走投无路的饥民百姓才陆续陆续的被强行赶过黄河。饶是如此,期间还是有不少饥民过河之后,又跳进黄河游水过来,结果又逼得张大少爷命令开枪射击,这才将混乱的场面镇压下来。
好不容易把非河曲籍的饥民大部分赶过了黄河,大同巡抚孙传庭带着他的铁车队也赶来与张大少爷会师了,一同抵达会师的,还有秘密赶赴老营堡增援水攻行动的屠奴军吴三桂部。看到黄河两岸乌压压的饥民百姓望河痛哭,历史上崇祯朝的最后一个名将孙传庭也是心情沉重,丝毫没有为自己负责的水攻行动成功而感到半点喜悦,而是和张大少爷一样,站在黄河岸边,看着黄河两岸的饥民人群发呆。过了许久后,孙传庭才嘶哑着嗓子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宪台,真的全部赶走吗?我们宣大,就不能接纳一些饥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怕留下三四成也行啊。”
张大少爷不答,半晌才指着邻近的河曲城平静说道:“看到了吗?就在这座城里,还有上万的河曲本地百姓,他们的粮食已经被乱贼抢光了,稍微值点钱的东西,也被抢光了;他们吃饭的粮食,过冬的衣服棉被,还有来年开春的种子和农具,都得我们宣大自己负担!光是养活他们,宣大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再把这些饥民留下,我们还拿什么养活他们?他们还不是得反?还不是得又拿起武器,跟着乱贼造反?到那时候,我们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