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敌渡河,半渡而击之?这家伙用兵还算不错,他是谁?”张大少爷惊喜问道。马士英低声答道:“此人姓孙,名传庭,因有耳疾,又被人叫做孙聋子。”
“孙传庭就在山西,还是在我的管辖区内?”张大少爷目瞪口呆,半晌才笑道:“好,大同巡抚就是他了!你替孙传庭写一道举荐奏章,我在朝廷上给他活动,争取尽快给他定下来。至于阮大铖,让我考虑考虑,毕竟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我也不是吏部尚书和当朝阁老,能不能把他推上宣府巡抚的位置,还得由九千岁和朝廷决断。”马士英听出张大少爷有些动心,大喜下忙替好友谢过。
于是乎,商量定后,张大少爷带着马士英的举荐奏章和六百多个囚犯上路了,并于二月十六天顺利抵达京城。进得城中,张大少爷先是交割了犯人,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魏染胡同拜见魏忠贤,巧的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东厂副提督宋金也在魏忠贤家中,只是宋金正战战兢兢的站在魏忠贤面前挨训,魏忠贤则正在大发脾气。见张大少爷进来,宋金如见救星,赶紧说道:“张兄弟,你来得正好,快给老哥哥参考参考,朝鲜这边,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朝鲜出了什么事了?”张大少爷心头一沉。那边魏忠贤抢先吼道:“建奴包围了朝鲜的王京汉城,朝鲜国王李倧被迫投降,向我们大明送来了断绝往来的国书!可这些饭桶,竟然事先一无所知!还有辽东的熊廷弼、袁崇焕和毛文龙,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建奴已经打进了朝鲜,至今都没有向朝廷禀报一句关于建奴侵犯朝鲜的事情,还是朝鲜国王把断交国书直接送到了天津卫,咱家这边才知道朝鲜已经向建奴投降了!猴崽子,你熟悉军务,你分析分析,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朝鲜已经向建奴投降了?这怎么可能?”张大少爷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少爷可是太清楚建奴获得朝鲜这个后勤基地的严重后果了。那边宋金则哭丧着脸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过年的时候,朝鲜还惯例派来了使者到京城进贡,这才几天啊,建奴就莫名其妙的打进了朝鲜,朝鲜也莫名其妙的向建奴投降了。”
“毛文龙,他为什么没向朝廷禀报,向山海关求援?”张大少爷一阵天旋地转,限于掌握的情报有限和远隔事发地千里,张大少爷再聪明再诡诈,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事。那边魏忠贤也怒气冲冲的吼道:“咱家也奇怪这事,毛文龙与朝鲜近在咫尺,还有军队驻扎在朝鲜境内,建奴攻打朝鲜,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就没向朝廷禀报?也没向熊廷弼求援?或者说,毛文龙向熊廷弼求了援,熊廷弼为什么没有派出援军?”
“不可能!”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孩儿敢拿脑袋担保,熊廷弼如果接到毛文龙的求援信,绝对不会派出援军!三方布置的方略,就是熊廷弼提出的,他不可能坐视朝鲜沦陷!”
“别罗嗦了!”魏忠贤难得冲张大少爷发一次脾气,将一叠文书摔在张大少爷面前,吼道:“快看看,这些都是东厂和镇抚司收集的朝鲜和辽东情报,还有朝鲜国王的国书,看看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咱家这次,可是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赶紧检起公文仔细看起来,首先看的当然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国书,但很遗憾的是,李倧这封国书明显是在建奴的屠刀下写出的,上面除了宣布与大明断绝宗属关系之外,就没有一点有用的情报,更没有提到朝鲜的详细战况。再看东厂和镇抚司收集统计的情报时,张大少爷的眉头顿时扭成了一个结——大明朝廷和朝鲜最后一次联系,是天启七年的腊月二十八,当时朝鲜国王李倧派出使者李曙到北京进贡,庆祝新年,李曙又在正月十二离开京城,其后就做再无音信。而从正月初一开始,张大少爷的岳父熊廷弼除了照例上表恭祝新年之外,又上了三道奏表,一道是发现建奴有进犯海州、锦州企图,向朝廷请粮请饷备战;另一道则是熊廷弼打算从喀喇沁草原招募蒙古士兵补充军队,提高辽东军队战斗力,请旨实行;第三道则是熊廷弼向朝廷奏报,建奴的主力在正月二十五这天包围海州,海州守将祖大乐坚守城池,与建奴拉锯作战,因为海州远离山海关,辽东又发生饥荒,熊廷弼下令祖大乐全力死守,借以消耗建奴实力,又令毛文龙攻打定辽,围魏救赵解除海州之围——三道奏章上,熊廷弼都没提到朝鲜一个字。
“建奴主力围攻海州?”张大少爷越看越是糊涂,疑惑说道:“怎么可能?以建奴的兵力,怎么可能支持两面作战?分兵而战,这也不符合建奴一贯的作战风格啊?”
“什么意思?”不懂军事的魏忠贤问道。张大少爷答道:“回父亲,建奴的用兵风格特点,孩儿非常清楚,建奴限于人口所限,用兵作战之时,喜欢集中优势兵力专打一点,绝不两线作战,分兵而行。”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皱起眉头补充一句,“还有,建奴最怕消耗战,就算海洲孤悬辽东,建奴内线作战,军粮物资运输方便,但辽东连年饥荒,建奴也不可能在海州长期久战。所以孩儿怀疑,这海州之战,只怕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熊廷弼第三道奏章上的海州之战,很可能是虚报了?”魏忠贤的脸也拉了下来。张大少爷忙替老丈人说话道:“孩儿认为,就算是虚报,熊廷弼也肯定是被假情报欺骗,无意而为,真正知道海州战况实情的,只有直接统属海州守军的辽东巡抚一人。”
“张兄弟,这是辽东巡抚的奏章。”宋金迫不及待的把辽东巡抚的奏章整理出来,一起递给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再低头细看时,发现辽东巡抚的奏报也是三道,第一道是在正月十五日,辽东巡抚奏报说他发现建奴军队蠢蠢欲动,有可能进犯海州和锦州;第二道则是在二月初一,奏报建奴大军于正月二十五包围海州,辽东巡抚巡抚亲自领军北上锦州,做好固守锦州和增援海州的准备;第三道则是在三天前送到京城的,辽东巡抚奏报说他与东江镇失去联系,两次派出信使与毛文龙联系,也都渺无音信,准备第三次派出使者与皮岛恢复联系——三道奏章之中,也都没有提到朝鲜,更没提到毛文龙向山海关求援。
“奇怪?”虽然辽东巡抚的奏章语焉不详,但张大少爷还是看出了一点古怪,狐疑说道:“东江镇与辽东失去联系,怎么是辽东巡抚派人去和毛文龙联系,而不是辽东督师直接从山海关派人?”
“探花郎,你忘了,这可还是你的主意?”宋金小声提醒道:“当初你提出辽东经抚分权,熊督师坐镇山海关指挥全局,专管山海关防御,辽东巡抚专司关外防御——东江镇位于山海关外,毛文龙和熊督师联系,还有熊督师指挥东江军队转达,都必须通过辽东巡抚转达。”
“可我向熊督师建议,让他收回东江镇的指挥权啊!难道他没有听我的建议?”张大少爷大惊失色,失声惨叫道:“坏了,这次毛文龙惨了,他的信使究竟有没有把求援信送到辽东巡抚处,就谁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