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页

“不,不用了!”侯恂吓得魂飞魄散——开玩笑,几十上百车人头倒在大厅里,以后这个宅院还有人敢住么?可惜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压根充耳不闻,只是忠实执行张大少爷的命令,把一车又一车的人头推进侯府大厅,倾倒在地,侯恂手忙脚乱的阻拦,却丝毫不见效果,只能看到一颗又一颗被生石灰腌成黑色的人头滚入自家大厅,渐渐堆成小山。很快的,侯府大厅便已经堆满人头,不断滚落到院中,可张大少爷带来的人头车队却连一小半都没有倒完。

“张大人,大厅里装不下了,请大人示下。”带队的五城兵马司千户向张大少爷恭敬问道。那边侯恂差点没哭出来,只差没向张大少爷跪下来求饶,“张大人,行了,行了,老夫相信了,相信了,请你让人把人头带走吧。”

“那可不行!”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侯大人,你那位得意门生辽东巡抚一定教过你怎么识别鞑靼首级真假吧?你不仔细看看,又怎么知道我拿来的人头是真是假呢?你那位门生检查建奴人头的时候,把皮岛毛大帅折腾得是死去活来,今天你不逐个逐个检查人头,把我也折腾得死去活来,又怎么有脸去见你的得意门生呢?”

说着,张大少爷又是一挥手,命令道:“倒在院子里,先倒在后院,后院装不下了再倒在前院,倒完了就出城再去拉,我斩获的十一万颗人头,足够填满这座宅子了!今天我要借侯大人的地方,修一座京观,顺便让侯大人仔细检查我斩获的每一颗人头!等侯大人检验无误,确认我没有杀良冒功了,我再把人头交给兵部请功!”

“在我家里修京观?”侯恂差点没晕过去,那边张大少爷借来的五城兵马司士兵却二话不说,推着满载人头的板车就往侯府后院中,很快的,丫鬟和女眷的尖叫声就从侯府后院传了出来,“妈呀!人头!死人头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蝴蝶翅膀

“弟兄们,加把劲,把事情办完了,指挥使大人赏钱请咱们喝花酒啊!”肆无忌惮的叫喊声中,成群结队的五城兵马司士兵推着一辆又一辆的装满人头的板车,笑嘻嘻的冲进侯恂府大院,把板车上的人头倾倒在地,逐渐在侯恂府后院前院堆起小山,呛人的石灰味道弥漫数条街道,街道上看热闹的京城军民百姓和文武官员也越来越多,人山人海,笑声骂声和惊叫声不绝于耳。

随着人头山越来越高,几乎与侯府大堂的房梁齐平,开始还上蹿下跳阻拦士兵倾倒人头的侯恂也不叫了,也不嚷了,而是张大少爷面前,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全身颤抖着吼道:“张好古,你狠!我记住你了,记住你了,今天的事,我一定要参你!参……”侯恂的话还没叫完,张大少爷已经狠狠一拳揍在他鼻子上,打得侯恂满脸开花,口鼻出血,张大少爷又是一脚踹在侯恂小腹上,把侯恂踹出半丈多远,一屁股坐在一堆人头上。

“张好古,你敢打我?我是朝廷命官,你竟然敢打我?”侯恂捂着流血的鼻子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大少爷则冷冷的说道:“你是朝廷命官,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是文官,我也是文官——大明有史来文官打架的事还少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打你?又触犯了那条王法?”——张大少爷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大明官员在金銮殿上打架,打死人的事情都发生过好几起,倒也不算什么过不去的大罪。

“张大人,请你冷静……”陈新甲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劝说张大少爷收手。不曾想张大少爷把三角眼一鼓,喝道:“闭嘴,再罗嗦一句,我连你也打!”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陈新甲全身一颤,赶紧又把脑袋缩回去。那边曹于汴则壮着胆子说道:“张探花,我们也知道侯大人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他是御史,有资格风闻言事,也有资格调查你究竟有没有杀良冒功,你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大?”

“我这不是让他查了吗?”张大少爷阴阴的打断曹于汴,又指着那堆成小山一般的人头冷哼道:“为了配合你们御史调查我有没有杀良冒功,我把人头全部送来这里。让侯大人一颗颗一具具的看过清楚,曹大人你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请五城兵马司的弟兄把人头送到你的家里,让你一颗颗的检查仔细。没事,我不急着向朝廷请功。”

“不,不了。”曹于汴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他可不想让张大少爷又把这十几万颗人头堆到他家里去。这时候,曹于汴忽然发现工部主事徐尔一也到了现场,正站在人群里看热闹,陈新甲忙过去挤进人群,向徐尔一鞠躬行礼说道:“徐大人,你和张大人的岳父熊廷弼大人是好友,张抚台肯定买你的面子,请你出面替侯大人求几句情如何?”

“别找我。”徐尔一一口拒绝,又愤怒指责道:“看看你们做这些烂事,张好古是那种杀良冒功的人吗?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许张好古发发火?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去擦屁股?”

“可,可是。”陈新甲还想恳求。徐尔一则冷冷的说道:“陈大人,我劝你一句,这事你牵涉得不深,该缩头就缩头了,别再伸脸出去给张好古打了!哼,竟然派人混进屠奴军营地刺探军情,张好古没有乘机栽赃你们一个盗窃军机,就已经够忍让了。”陈新甲苦笑,再不敢开口恳求徐尔一,也不敢再走回堆满人头的院子中间。

也不是没有敢出面说情的,至少邹元标之子邹德淇闻讯赶到现场后,仗着已经过世的老爸邹元标给张大少爷祖父写了一张墓志铭的交情,就上前替侯恂求情道:“张抚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侯大人做得不对,你上表参他就是了,我也可以上表替你参他,可是你把这么多人头堆到侯大人家里,这未免太过了。”另外一个匆匆赶到现场的朱纯臣也劝道:“张大人,给侯恂一点教训就是了,上次我参他动摇军心,皇上已经把他降了两级,你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了,算了吧!再这么闹下去,对你也不好。”

“朱国公,邹年兄,我算了容易,可我怎么向弟兄们交代?”张大少爷怒气冲冲的说道:“为了征讨科尔沁鞑靼,我的弟兄二十七天杀进草原两千多里,趴在马背上睡觉,躲在马肚子底下过夜,捧着草料喂马,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杀敌!吃的是来不及烹煮的带血牛羊肉,没有一点盐的生煮马肉,喝的是现挤出来的马奶,甚至战马拉出来的马尿,多少弟兄因为饮食太差,患上了鸡盲眼,上吐下泄拉肚子?多少弟兄是带着伤冲进敌营,和鞑靼浴血奋战?可这个姓侯的躲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搂着十二三岁的小婆娘睡嫩的,等仗打完了又跳出来污蔑我的弟兄们杀良冒功,伪报战功!我今天如果不替弟兄们讨回这个公道,替弟兄们讨回一个清白,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又有什么资格命令他们去西讨乱贼,东征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