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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公请说。”张大少爷面无表情,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张惟贤缓缓说道:“今年正月初六那天,皇上因为落水高烧不退,随时都可能驾崩,当时皇上颁下密旨,让我和成国公、太康伯辅佐信王继位——密旨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找机会向你出示那封密旨。”

“慢着。”张大少爷打断张惟贤的话,眨巴着奸诈小眼问道:“皇上不会写字,圣旨是谁写的?九千岁在宫里有那么多眼线,为什么不知道有这道密旨?”

“密旨是被你搞倒的王体乾写的,用了皇上的小印和司礼监的印,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王体乾倒向了我们。”张惟贤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至于魏忠贤为什么不知道这道密旨,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不要以为皇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象你一样陷得那么深——在皇上即将驾崩、新皇即将继位的情况下,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不会象你一样死保魏忠贤的。”

“也对,象我这么愚忠的人也不多。”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说道:“这道密旨,恐怕张国公你们没少拿给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看吧?那些官员看到了谁是将来的新皇帝以后,当然也就得乖乖的站到了你们一边,成为信王爷的马前卒和擎天护驾之臣!对不对?”

“对,能在朝廷上当官的,都不笨!”张惟贤语带双关的点头,又说道:“皇上颁布了那一道密旨后,龙体虽然有些好转,却时好时坏一直没有痊愈,所以皇上也没急着收回这道密旨——其中的意思,以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理解吧?”

“明白。”张大少爷坦然点头。张惟贤微笑说道:“明白就好,皇上一旦驾崩,信王就可以凭借这道密旨登基,届时魏忠贤必然失势,你这个魏忠贤的亲儿子也得跟着倒霉,这一点,我想你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愿意悬崖勒马,改为支持信王登基继位,那么你不仅可以保住荣华富贵,我还可以把清韵嫁给你,让你们好梦成真。”

“支持信王登基继位?”张大少爷趴在桌上,手托下巴故作疑惑的问道:“支持信王登基继位,有张国公你们不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下水?”

“张好古,你就别装傻了。”张惟贤冷笑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什么人最不愿意看到信王登基继位?你的干爹魏忠贤如果不是害怕信王继位后被清算,如果不是害怕他以前做的事遭到报应,会举荐你出任京师三大营总督?张好古,你如果还自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那你就乖乖的站到我们这边,揭发魏忠贤的罪恶,将功赎罪,用你的才能辅佐信王继位,和我们联手辅佐信王中兴大明。否则的话,信王登基继位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非常清楚。”

这次换张大少爷久久不语了,花厅中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过了许久后,张大少爷才开口问道:“张国公,你说完了?”语气平淡,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嗅觉同样灵敏的张惟贤觉得有些不对,勉强点头答道:“对,我说完了。”

“那该我说了。”张大少爷点点头,忽然一把掀翻酒桌,桌子上的茶碗酒壶劈里啪啦,摔得到处都是。张惟贤大怒,正要喝问原因时,张大少爷却先站了起来,指着张惟贤的鼻子怒气冲冲的吼道:“张惟贤,你这个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亏你还有脸说什么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大丈夫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你英国公一家七代忠烈,为什么就偏偏生出了你这个宵小鼠辈?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大明忠臣,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错了!原来,你是一个只顾自己荣华富贵的奸佞小人!”

“我什么时候是奸佞小人了?”张惟贤大怒问道。张大少爷一脚踢飞旁边酒壶,咆哮说道:“你什么是奸佞小人?我问你,现在天启皇上仍然活在世上,还没有驾崩过时,你就急不可耐的倒向信王,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心想把信王扶上皇位,你不是奸佞小人是什么?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你误会了,我是奉皇上密旨。”张惟贤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滋了出来,被张大少爷说得心中发慌。张大少爷则又咆哮道:“奉皇上密旨?皇上给你们密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当时皇上病重,为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才留下那道密旨!你们奉旨行事,无可指责!可现在皇上的龙体已经大为康健,你们不但不劝说信王退还密旨,也不寻访名医为皇上治病,反而利用那道密旨网罗结党,意图不轨!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你对得起靖难之役中为国捐躯的先祖张玉公吗?你对得起土木堡之变中为国捐躯的先祖张辅公吗?”

张惟贤哑口无言,被张大少爷的话彻底打动。张大少爷则得理不饶人,继续指着张惟贤的鼻子吼道:“张惟贤,我告诉你!我张好古之所以力保九千岁,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缺,更不是为了自己的满门性命着想,而是因为九千岁是当今皇上亲自任命的司礼监秉笔,我效忠于九千岁,就是效忠于当今圣上!莫说皇上现在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就是皇上病入膏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张好古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力保他的江山不落入旁人之手!将来新皇登基,如果觉得我没有拥立之功,没有在他登基时出力立功,将我罢官免职,杀头问罪,我张好古也问心无愧,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吼道:“我张好古如果真是为了自己,辽东血战,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锦州被建奴二十万大军包围数十日,建奴多次招降,甚至许诺把女儿许配于我,我为什么没有投降?就是因为张好古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是挺起胸膛做人的忠臣孝子!皇上是君,我是臣,我做臣子的就应该效忠于他,那怕粉身碎骨,又在所不惜!皇上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就想让我改换门庭投靠信王,你做梦!告辞!”

说罢,张大少爷大哭着冲出花厅就走,留下张惟贤在原地呆若木鸡,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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