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深长的暗示足以让所有人震惊,因为在此之前,宫里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皇上也没有透露出一丁点的口风,虽说前几日刘吉因为说话忤逆到了皇帝,皇上让他在家中闭门思过三日,可是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宫里就派出了太监前去安抚,劝慰刘吉,并且撤销掉了此前的惩处。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刘吉刘大学士仍旧圣眷在握,谁知道说完蛋就完蛋。
一下子,京师开始忙碌起来,各部都是心不在焉地救着灾,可是诸位大人们却都无时不刻地盯着朝局的动静。
身处在旋窝中的刘吉却还算镇定,他很快就有了反应,上了一道告老疏,其实这奏疏所言的内容并不是刘吉的真正心思,让他现在告老,以他刘棉花的性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告老。
刘吉的这份奏书只是一次试探,试探宫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而结果这奏书递上去,却是石沉大海,陛下留中不发。
事情就越来越耐人寻味了,若是大臣想要告老还乡,一般情况之下只有一个可能,宫里无论如何都会进行挽留,也就是拒绝请辞奏书,将这奏书打回去,也就是说,无论是皇上批准还是不批准都会挽留,就算皇上看你不顺眼,也会做出一个姿态,在驳回的奏书里写一些爱卿虽是老迈,只是国家尚在用人之际云云,接着等第二封请辞的奏书递上来再进行批准。
这是一种潜规则,很少有奏疏递上去留中的说法,可是这一两日宫里屡屡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怎么不教人诧异?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刘吉的身上,想看看这大学士刘吉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第644章 京师变
这突如其来的朝廷更迭,正如眼下京师的暴雨一般,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莫说是不少文武百官看不懂,就连内阁的几位都不太看得清了。
李东阳已抵了京县,站在决堤的口子边沿,天上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内阁大臣亲自出现在这里,其他的大小官员当然不敢在家歇着,各自穿着蓑衣冒雨在河堤边苦劝,请李东阳到县衙里督促,这里凶险万分,一旦出事,谁也担待不起。
在河堤上头,则是临时征调来的民夫,在差役的监督下,冒雨背着用塞满了碎石的袋子投入决口之处,试图堵住河堤。
事实上当地的官员心里比谁都清楚,尤其随行来的河督心里跟明镜似得,如此汹涌的河水朝着决口宣泄,单凭这么点儿民力,根本就堵不住,再加上天公不作美,大雨还在倾注,现在督促着民夫堵决口,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大家都知道,李大学士却未必知道,他是清贵人,哪里懂得这些名堂,眼下这些努力不过是做给李东阳看的,让这位大学士知道,京县还有河工衙门都已经尽力了,有些时候上官要的并非是结果,而是需要亲眼看到这个过程,只要看着你们在想尽各种办法,就算堵不上,至少也可以有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评价。
民夫们在泥泞中翻滚,差役们湿漉漉的大声吆喝,一派热闹的景象。
可是李东阳的脸色却很阴沉,头顶着乌压压的乌云,大雨稀里哗啦的从斗笠下如瀑布一般的淌下来,李东阳很愤怒,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不过他没有吭声,只是站在这里,看到那夹杂着无数泥石的急流冲向那一马平川的田埂。
“大人,这里不能再待了,大人的身子骨要紧,且回县衙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喝一口热茶,不,喝一口姜茶,好好歇一歇。有下官们在这里照看……”在旁苦劝的是京县的县令,弘治三年的进士,刚刚从礼部观政调到了这京县,名叫李如意,这李如意说起来还算是李东阳的门生,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敢称李东阳做恩府,他在旁苦苦相劝,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是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李东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