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侯……”这朝阳门的城卫们目瞪口呆,不是说廉州侯反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过廉州侯是什么人,他们倒是知晓,连忙让出道来,让这一队车驾过去。
坐在车里的柳乘风本在车里打盹,听到外面的动静才睁开眼来,京师的局面,他多少知道一些,所以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事飞快地回京,宣府那边如今已经彻底地稳定下来,柳乘风也没有后顾之忧,本来已经写好了奏书请求回京,不过因为回来得匆忙,又想到自己从宣府到京师也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绝不会比快马加急慢多少,也就索性少了这道程序,这一日一夜的赶路,柳乘风倒是不算辛苦,他带来的只是数十个随从,其他人则是留在后队慢慢行进,因此这几十个随从如今都已是疲惫有加了。
刘健养病,刘吉入阁,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在半路上打听了出来,柳乘风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担忧,而皇上此时重病,让眼下不明朗的局面更加的不明朗。
到了这个时候,柳乘风也不禁对宁王高看几分,一个嫁女就把整个京师的水搅混,几乎到了震动天下的地位,这老东西不甘寂寞,看来是有大动作了。
车厢外头的车轱辘飞快转动的声音伴随着车厢的剧烈震动让柳乘风在马车里也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了这么多,对外头的人吩咐道:“再加快一些速度,直接去午门,路上不要耽误。”
外头的学生军军卒应命一声,苛刻的操练让他们拥有极大的耐力,虽然此时体力透支得厉害,可仍然没有怨言。
在坤宁宫里,朱佑樘躺在病榻上,一个太监正慢悠悠地念着今日的奏书。朱佑樘性子本就如此,无论是任何时候,御览奏书的事儿都不会中断,现在他已卧榻不起,不过仍是叫了太监将奏书念给他听。
他的身体显然没有恢复,虽然有了神志,可是此时却说不出的安详,宫外头则是随时应召的御医,据说昨个儿,张皇后还请了巫人入宫,不过这事儿没有人敢说给朱佑樘听,朱佑樘自然也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太监扯着嗓子翻开奏书在念:“老臣斗胆,伏请陛下三思,弘治七年,柳乘风便革除了功名……”
朱佑樘的脸色木然,似乎对奏书中的言辞已经习惯了,他想不习惯也不成,今日呈进来的奏书有上百本都是絮絮叨叨弹劾柳乘风的,都是翻历史旧账,说柳乘风以往的过失,连革除功名的事儿也翻了出来,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这个家伙不是好人,陛下要慎用。
至于说柳乘风谋反的奏书,那更是数不胜数了,其实柳乘风这一次是得罪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再加上皇上维护他的姿态太过坚决,这一下子就惹起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反弹,弘治朝的大臣有个特点,就是皇上越是强硬,他们也就随之强硬,没有任何理由。无论皇上强硬得是对是错,他们所要表现的就是自己的风骨。想想看,连皇上都敢顶撞,这还不够正直吗?直臣二字,在士林的评价里,比忠臣比能臣更加高一些,说不准儿,皇上对你动了气,因为你的奏书而加罪到你头上,那就恭喜你,你出名了,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奉你为楷模,你若是被逐出京师,这一路上回去更不知有多少名流多少官员相送,每到一地,当地的地方官和乡绅都会迎来往送,比内阁大臣出行更威风,回到了乡里,过往的官绅只要到了你的地头,也得乖乖地过来拜谒,除此之外,你还会青史留名,如此大的吸引力,怎么能不让这些大臣们眼红耳热,毕竟当朝皇帝不是太祖和文皇帝,你摸这二人的老虎屁股人家是敢杀人敢灭你族的,而弘治皇帝不一样,你顶撞他也就顶了,他能怎么样?
抱着这种心思的人大有人在,毕竟京官里头也不是人人都混得如意,你要是在一些油水衙门公干,那自然是勤勤恳恳,生怕没了饭碗。可也有不少如蔡昌这样的闲官,好不容易中了第,结果却是一辈子默默无闻,要权没权,每日靠的就是那点儿俸禄吃饭,连雇轿子的钱都是东拼西凑,这日子当真是没法儿过,还有的京官更是混到了某人生了儿子,专程去给人写字庆贺捞点润笔费的地步。
这种京官其实是最可怕的,他们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别的权利也没有,唯一的权利也就是上奏疏,那索性就恶心你,你能把他怎么样?你要是收拾他,那还正好,恰好成全了他的清名。
朱佑樘躺在榻上,倒是没有动怒,反而那念奏书的太监压力很大,生怕皇上又龙颜大怒,所以一些激烈的词语,他都尽量地避开,用一些温和的词语来代替,可就是如此,这些奏书仍然是有点儿大逆不道,反正什么都敢说,十足的无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