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现在工部应该满足了,毕竟闲置了这么久,总算有一点儿事做,多多少少,也能捞点油水,只是可惜,这些都是痴人说梦。
修筑道路的钦差,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二位别看傻乎乎的,可是对修筑道路的事尤为上心,修路的钱,他们张家也投入了一份,怎么肯让工部的人捞油水?于是乎,寿宁侯和建昌伯可谓大包大揽,事事都插手过问,两个人人手不够,就直接从聚宝商行抽调人手,聚宝商行那边,自然也肯用心,毕竟事关着陆路的交通,路若是修的不好,对聚宝商行来说损失极大,不少大股东一个个跳出来,开始指手画脚,若是想糊弄寻常的百姓,工部自然是信手捏来,可想在这偌大的工程上糊弄这些个精打细算的商贾,可就难如登天了,无论你如何报账,人家一看账簿,便能洞察这账簿里头的小九九,寿宁侯和建昌伯再出面恫吓一下,那仅存一点儿的贪念便立即收起来了。
所以修筑道路对工部来说,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路没修好,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油水,却一丁点也进不了他们的口袋,寿宁侯和建昌伯那边都是咋咋呼呼的人,你若是怠慢一下,人家能嚷的满京城都知道。
工部尚书徐贯气不过,索性将这修筑道路的事放给了下头的侍郎、主事们去做。其实这位徐贯徐大人也不是个混账的糊途官,在弘治朝也算是能臣,曾主持过几次苏、松河堤的修建,做事一丝不苟,很见成效。
不过徐大人对河堤上心,那是因为苏、松一带水患严重,沿途百姓深受其害,徐大人是能臣,当然要悉心治理水患。可是对他来说,这修筑道路,为的是商贾们服务,哼,士农工商,商人为何最贱?因为这些人都是投机取巧之辈,口舌如簧之徒,徐大人对他们瞧不上眼。再加上寿宁侯和建昌伯的指手画脚,让徐贯勃然大怒,索性就眼不见为净了。
而负责修筑道路的成了左侍郎席敏,这位席大人这几日的脸总是拉的长长的,可是寿宁侯来交涉的时候,他却不敢怠慢,只能忍着,怪只怪他只是个侍郎,不是尚书,尚书可以做甩手掌柜,他侍郎却是不成。
眼看天气已经渐渐凉爽,一大清早,席敏便到了公堂当值,坐上了椅子,倒不急着看公文,而是先捡起学而报来看看,说也奇怪,这聚宝楼和学而报都是柳乘风的产业,偏偏聚宝楼和商贾们扎成一堆,学而报却是立场鲜明的站在了读书人这边,甚至几次发文,都是斥责一些商贾豪强偷奸耍滑的行径,虽然不痛不痒,却让这位席大人看的很舒坦。
甚至有人怀疑,这柳乘风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一面鼎力去为商贾服务,一面又办报刊去抨击商贾,其实真正了解柳乘风的人才知道,这个家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了,学而报主要的受众群体是读书人,当然要站在读书人这一边说话,否则这报刊刊印出来,送给谁去看?而聚宝楼的受众群体是商贾,自然要为商贾们排忧解难,否则还聚什么宝,铜钱都聚不来,柳千户是没有立场的,有的只是利益,他永远站着的,都是银子这一边。
看完了报,席敏便喝了盏茶,慢悠悠的打了个小盹,才慢吞吞的开始办公,现在工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尚书大人告了病假,其余的官员则放出了一大批前往各府各县带着人手勘测地形,这工部大堂,就剩下席敏来做主了。
席敏对修筑道路的事不上心,除非是张家兄弟来催促一下该怎么做,他才慢吞吞的去把事情做好,若是那边不催促,他就磨洋工,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几篇公文,外头有差役快步进来了,席敏本就心不在焉,所以一听到脚步声,眉头便不禁皱紧起来,一般情况,差役是不会擅自进来的,除非有人拜访,或者有重要的公文,他不悦的就是这个,多半是那张家兄弟又来了。
“大人……”差役进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席敏压住心里的不悦,平淡的抬起下巴,看了这差役一眼,慢慢的道:“什么事?”
“大人,外头有人拜访。”
想必又是那张家兄弟了,一想到张鹤龄和张延龄,席敏便大敢厌恶,这两个家伙就是牛皮糖,无论你摆给他什么脸色,给他什么暗示,他们都视而不见,一味的说他们修筑道路的事,有时候席敏恨不得直接给他们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