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老树昏鸦,余晖洒在文尚书地身上。一片亮晶晶。
过了好一会儿,文尚书才摇摇晃晃爬起来。哗啦一声,又倒下一身泔水。打个嗝,缓缓的抬头、懵懂地四望,他终于辨明了方向,捋着墙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家走去。
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带着水渍的清晰鞋印,以及一个同样带着水渍的脚掌印。他的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只好这样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回挪去。
一路上路人的鄙夷目光,还有那一下下地指指点点,都仿佛剜在文尚书的心上一般,虽然疼痛万分,却还要装作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竟然理解起自己的大侄子来了,一边一崴一崴地走着。一边轻叹道:“想必当日铭义这孩子,也是这般凄凉惶惶吧!”过了一会又喃喃道:“应该是更凄惨,毕竟他是顶着一身粪水往家走的。”
大街上,文尚书的影子被落日拖得老长,与整整两个月前文侍郎在荆州府留下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十分登对。
走着走着,文尚书突然想到,若是让人看到我这副德行,那可就彻底玩完了。正好见地上有摊黄泥一样的东西,便弯腰拣起来,一把将那热乎乎的东西糊到脸上,瞬间完成了易容。
就听边上一个牵牛地老头子奇怪的对边上大妈道:“这年头怪事就是多,这人怎么拿俺家老牛的牛粪洗脸呢?”
边上大妈却是个有学问的:“不懂了吧?热乎乎的牛粪可以去皱纹……”
文尚书把心一横,暗道:反正我已经易容了,于是挺直了腰板。冷哼一声。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回走去……至于心中是否一路滴血,就不得而知了。
走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一个千年。在夜深人静更鼓起地时候,趁着黑灯瞎火、躲过巡城士兵,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啰嗦的文尚书终于溜进了三公街,街中央气派的丞相府已经遥遥在望了。
文尚书猫着身子,溜墙根走到离大门十丈的地方,正要松口气,却见大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通明的灯火下,车厢壁上那些世家徽章散发着幽幽的光,仿佛在无声嘲笑阴沟老鼠一般的文尚书。
文彦韬心道,怎么京里的大族都到齐了?这是要做什么啊?却不敢凑上前去,刚想蹑手蹑脚溜去后门,却听到边上突兀一声大喊:“寿星公回来了!”
文彦韬也被这一声给喊愣了,不由直起身子,与门口循着声音望过来的众王公照了面。
文彦韬身边突然火光大亮,把他照得纤毫毕现,众人也看清了他的身形,失声叫道:“文大人?”望着墙根下那个脏兮兮、臭烘烘地小老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实在无法将这个隔着十丈仍能闻着臭味的家伙,与当朝礼部尚书、昭武元年榜眼联系起来。
“不是我!”文彦韬一下子崩溃了,捂住脸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