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径直去机关澡堂洗澡,夏天太热,办公室老掉牙的苏联电风扇也不管用,一身臭汗怎么去见陈嫣,澡堂师傅见杨副专员亲自来洗澡,急忙挂上牌子不再让别人进来,杨树根简单冲洗了一下,特意将下面洗的很干净,晚上要用哩。
冲完澡神清气爽,杨树根上穿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衣,下穿的确良浅灰色西裤,这一身涤纶衣服可了不得,这是最新型的化纤面料,耐磨、挺括、易洗快干,只有干部才穿得起,他脚下是一双咖啡色塑料凉鞋,内穿黑色锦纶袜子,左手腕上是一枚上海牌全钢细码机械表,配的是夏天用的金属表带,天气再凉些,就该换皮表带了。
手提人造革公文包走在行署大院里,来往的干部都招呼一声杨专员好,杨树根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匆匆点着头走过去,小车班已经预备好了伏尔加轿车,驾驶员拉开车门,杨树根坐进去道:“去一招。”然后闭上了眼睛。
司机小李是转业军人出身,在部队就给团长开车,眼头很活,善于服侍领导,他见杨副专员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没多嘴,安静开车,又快又稳的将领导送到了江湾别墅,地委第一招待所。
这里曾经是陈家的别墅,杨树根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园丁,如今物是人非,当年的苦孩子杨树根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主宰者,而陈家则灰飞烟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想到这一切,杨树根忽然感到壮志满怀,他让小李停车,在一招的花园里来回走了两圈,缅怀着自己的青春岁月。
忽然天边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然后是滚雷阵阵,下雨了,杨树根依然倒背着手看着远处的江水,心潮起伏,波澜不惊。
小李急忙拿了雨伞过去帮领导挡雨,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被暴雨淋得精湿。
杨树根很有兴致,指着别墅主楼道:“小李,你知道这座楼的来历么?”
小李多机灵的人,对答如流:“知道,这是大军阀陈子锟在三十年代为了一己私利和更方便的剥削劳动人民,耗费巨资为自己修建的别墅。”
杨树根点点头道:“小伙子历史学的不错嘛,我告诉你,当初我就在这里当园丁,那年我才十三岁,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少爷小姐带着洋狗在院子里玩耍,我却只能埋头锄草。”
想到自己悲惨的童年,杨树根有些动情了。
小李很配合的问道:“那后来呢?”
杨树根笑道:“后来啊,党送我去上了学,有了文化,从此走上革命道路。”
小李感慨道:“杨专员,您真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杨树根淡淡一笑:“走,进去吧。”
虽然小李举着伞,但暴雨太大,杨树根的衣服还是淋湿了,的确良料子的缺点显现出来,就是不吸水,湿了之后贴在身上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