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撰兄过奖了,小弟实不敢当。”卢胖子一边给王煦让座,一边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小弟也是一个喜欢享受喜欢花天酒地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小弟的五万大军在江南立足未稳,事事处处都要花银子,又不能从百姓头上过多盘剥,不带头节俭,拿什么去让将士节俭渡日?”
王煦笑笑,顺势坐到了卢胖子对面,唯一在房中侍侯的肖二郎忙给二人斟酒,又把油灯挑亮,让卢胖子和王煦这对好友能够互相看清对方,王煦和卢胖子则互相对视,许久不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胖子才叹息一声打破沉默,缓缓说道:“子撰兄,你又老了,五十不到的人,辫子都已经快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比咱们上次见面时多多了。看来这一年多来,子撰兄的日子更难过了啊。”
“没办法,谁叫我这个兵部尚书,恰好赶上了三好贤弟大展神威?大杀四方?”王煦苦笑,也是感叹道:“三好贤弟,你也又瘦了啊,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三好贤弟你白胖得下巴都有三层,但现在呢,黑瘦得都快赶上愚兄了。”
“也是托子撰兄的福啊。”卢胖子同样苦笑,“兄弟在前线杀一个敌人,子撰兄就给兄弟送来两个敌人,烧一艘敌船,子撰兄就给兄弟送来三艘,夺一斤粮草,子撰兄又送来五斤,源源不断,无穷无尽,耗都能把兄弟耗死,兄弟想不减肥也不成了。”
话毕,卢胖子与王煦这对好友再次对视苦笑,全都感叹造化弄人,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最知己的朋友,不得不以死相搏,不得不绞尽脑汁、耗尽心血的置对方于死地。又如此苦笑对视了许久,卢胖子拿起酒杯,转动着说道:“子撰兄,说吧,康熙派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愚兄的来意,以贤弟之精明强干,难道还能猜不出来?”王煦犹无奈一笑,终于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卷黄绸,起身大声说道:“大清康熙皇帝圣旨,大清云南曲靖知府卢一峰跪接!”
卢胖子不动声色,更不起身跪接康麻子圣旨,王煦等了片刻,便提醒道:“卢大人,皇上圣旨,你应该跪下接旨。”
“子撰兄,直接说内容吧。”卢胖子淡淡说道:“认不认康熙这个皇帝,我还没拿定主意。”
“三好贤弟,你还要一错到什么时候?”王煦的语气严肃起来,郑重说道:“不错,万岁之前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点皇上万岁自己都承认了,也明白三好贤弟你是旷古难出的绝世奇才了。但你不能全怪皇上,皇上万岁也是听了孔四贞、图海和李率祖那帮小人的挑唆构陷,现在孔四贞畏罪潜逃,图海二次下狱,李率祖抄家灭门,你还要怎么样?难道真要皇上万岁跪下来给你认错,你才肯原谅他?”
“说下去。”卢胖子还是不动声色,继续转玩着粗瓷酒杯说道:“子撰兄请继续说下去,看看能不能打动我。”
“那好吧,愚兄可就直言无讳了,得罪之处,贤弟勿怪。”王煦又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贤弟,愚兄承认,吴三桂对你是不错,不仅对你有知遇之恩,还对你言听计从,倚为心腹,甚至还把孙女许配给了你,可谓是恩无可加,义重如山!可是,贤弟你以为吴三桂就真的绝对信任你了,真的把你当成擎天栋梁了?如果他真的信任你,那他为什么会把你唯一的儿子扣在云南?如果他真的重用你,那以你之才,早已可以横扫六合,纵横八方,为什么一直到了五个月前,才给贤弟你独当一面的机会?”
卢胖子继续转动酒杯,但速度越来越慢,显然已有感触,王煦察言观色,赶紧又说道:“贤弟,咱们远的不说,就说你攻占江宁这件事,如果让万岁和吴三桂易地而处,你是多大的功劳?该能获得多大的赏赐?可吴三桂老贼又是怎么待你,有功不赏不说,他的儿子还来信将你臭骂一通,横家指责,如此赏罚不明的主子,是你所能辅佐的对象吗?”
“子撰兄怎么知道二王子来书斥责于我?”卢胖子终于停止转动酒杯,肥脸上还露出了一些惊讶神色。
“这个愚兄就不能告诉你了。”王煦难得对卢胖子玩了一次心眼,也让王少伯躲过一劫。末了,王煦又压低声音说道:“除此之外,愚兄还知道一个机密,包括贤弟你都不知道的贵军机密——多罗郡王的十万大军被贵军包围在保宁两月,之所以没有被贵军全歼,并不是吴三桂手下留情,或者想用饥饿彻底拖垮我大清的十万大军,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卢胖子先是一楞,然后立即醒悟过来,脱口问道:“难道王爷病了?”
王煦睁大了眼睛,半晌才点头说道:“贤弟果然高才,窥一斑而知全豹!不错,吴三桂是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根本无法理事,他又不放心把主力大军交给他人统率,所以才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给了多罗王爷苟延残喘的机会,不然的话,我大清的十万大军,只怕匹马难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