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在确定了赵玥残军已经撤回南昌城后,鄱阳湖东岸的清军队伍也拔营起兵,由希尔根亲自率军殿后,取水陆两路撤回安庆,吴军出动水师追击,无奈希尔根治军有方,军容严整,先行者不焦,殿后者不惧,步步为营,缓缓而退,吴军水师又没有陆地军队呼应作战,也没抓到太好的机会重创敌军,仅是在炮战中击沉了三艘清军战船,追至小孤山附近便放弃追击,返回九江交令。
严格来说,吴军之所以没能在追击战中再创辉煌,再度扩大战果,固然有地形限制、军队疲惫与弹药消耗巨大等等客观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卢胖子的作战风格保守,不肯冒险动用主力追杀敌人败兵,不然的话,即便是重创不了鄱阳湖东岸的希尔根军队,把南康府的这支陆地上的清军残军消灭七八成,那还是没有多大难度的。对此,吴军众将虽然也多有建议,劝说卢胖子全力追杀或者提前出兵封堵南康清军残部退路,却都被另有打算的卢胖子用种种理由拒绝,白白坐视了这个战机错过。
一向在战场狡诈如狐的卢胖子竟然也会坐视战机错过,吴军众将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好,卢胖子长期以来建立的精明狡诈形象起到了作用,即便是高得捷、韩大任与王绪这些在胖子军内部一言九鼎的吴军老人都没有流露不满,也都认为卢胖子此举必然大有深意,肯定又是在酝酿什么缺德得祖坟冒黑烟的馊主意,才故意放跑敌人——这点倒是大实话,不过这些吴军老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卢胖子此举不仅是在算计敌人,还在偷偷的算计友军!
不将胜勇追穷寇,宁可沽名学霸王,卢胖子的昏着也不是毫无益处,至少胖子军上上下下都赢得充足的休息时间,救治伤兵与整编降兵的充足时间。同时在清军败退之后,颇有清名的南康知府廖文英害怕吴军洗城害民,也主动率领着治下文武官员来到九江城请降,主动递交降表户籍名册,卢胖子对廖文英等官员大加褒奖,让他们剪辫蓄发后仍留原任,组织治下百姓剪辫蓄发,不费一兵一卒便光复了周边的一府四县。
四月初二,早在赣北决战前就已经被卢胖子派回武昌府公干的王少伯终于回到了九江,还给卢胖子带来了一支由普通民船组成的辎重运输队,卢胖子亲到码头迎接。见面之后,马屁精王少伯少不得在卢胖子面前大拍马屁,恭祝卢胖子的赣北大捷,不世奇功,卢胖子却毫无喜色,只是看着王少伯带来的辎重船队发呆——而原因么,自然是王少伯带回来的辎重船队实在太少了,仅有二十一条普通中型货船,就算全部满载,又能装载多少胖子军紧缺的辎重火器?
“东家,这是学生这次押送回来的辎重清单,请东家过目。”王少伯见卢胖子神色不善,忙将清单双手奉上,小心翼翼的请卢胖子过目。
“两千二百枚火箭,两千枚手雷,一千五百枚开花炮弹,子包弹八千五百枚,三千三百斤三好炸药,酒精燃烧弹……,才八百枚?”读着清单上的关键数字,卢胖子的眉头几乎扭成了一个川字,肥脸上也尽是失望之至的神色,半晌才无力的问道:“怎么才这么点?”
“回东家,学生已经尽力了。”王少伯垂下脑袋,无可奈何的说道:“也不是二王子故意为难东家,学生亲眼看到的,这一批辎重,有将近一半还是二王子从自己的嫡系军队里拿出来的。二王子让学生告诉东家,他也已经尽力了,只是现在我们大周军队六路出击,每一路大军都在拼命消耗火器,嵇茄山大营再怎么拼命加班加点,也跟不上这么庞大的消耗速度。至于酒精燃烧弹,因为嵇茄山大营那边实在忙不过来,我们的主力战场又不需要,所以……,早就停产了。”
“下一次补给是什么时候?”卢胖子强打精神问道。
“二王子也不知道。”王少伯更加无奈的答道:“据二王子说,王爷把满狗陕甘主力包围在了保宁,现在歼灭满狗陕甘主力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阶段,满狗佟国纲的救兵又在拼命赶赴战场增援,我们的荆州军队奉命北上阻击,为王爷歼灭满狗陕甘主力争取时间,已经和佟国纲满狗干上了。所以嵇茄山大营现在优先供应的是我军荆州军队,我们东路军什么时候能够得到下一批补给,就是二王子也不知道了。”
“娘的,这点弹药,还不够老子再打一次赣北决战!”卢胖子闷闷不乐的骂了一句,又无奈的拍着王少伯肩膀安慰道:“不过也好,有这批辎重也好过没有,能让咱们出了名吝啬贪财的二王子挤出自己的辎重接济我们,也算你了不起,为我军立下大功一件了。”
“学生不敢居功,这全是东家的料事如神。”王少伯赶紧又拍马屁,谄媚笑道:“多亏了东家了解咱们那位二王子,让学生把我军从九江城里收罗来的奇珍异宝全部送给了二王子,二王子才这么大方的拿出自己的装备接济我军。不然的话,要想从咱们铁公鸡二王子身上拔毛,学生还没有那个本事。”
卢胖子苦笑,并不搭茬,只是下令将士把王少伯带来的辎重卸船,运进九江城中小心保管。王少伯察言观色,见卢胖子始终闷闷不乐,显然还是在为弹药供应远远赶不上消耗担心,便又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东家,其实学生认为,你可不必为我军火器补给的问题担心,我军赖以横行天下的新式火器,那一样不是出自东家之手?既然我军后方无法保证我军火器供应,那我们何不在赣北一带再搞一个火器大营,自产自用,不就摆脱这个困扰了?”
“蠢话!”卢胖子难得对王少伯疾言厉色一次,低声喝道:“你让我在赣北另建一个火器大营,摆脱我军火器对后方的依赖,那王爷怎么看我?会认为我想干什么?只怕火器大营才刚刚破土奠基,王爷把我调回后方的钧旨就已经送上门来了吧?!”
王少伯把脑袋一缩,这才想起卢胖子脑袋上还有一个狡诈多疑的吴老汉奸,胖子军也还没有完全摆脱吴老汉奸的控制指挥,卢胖子真要是敢在吴军控制地接壤的赣北土地上自建火器大营,自立门户摆脱吴老汉奸的控制操纵,只怕不等螨清朝廷另派大军南下镇压,吴老汉奸留在武昌和岳州的六万预备队大军就已经抢先杀上门来了,还第一句话就会问,“姓卢的,你这个小胖子想干什么?!”
将王少伯带来的火器清点入库后,卢胖子在自己居住的宅院里给王少伯置办了一桌接风酒宴,高得捷、韩大任、王绪和李国栋四员胖子军重将也应邀出席,一起为王少伯接风洗尘。到了席间,高得捷和韩大任等人少不得向王少伯问起这次返回武昌的经过,还有就是无比关心王少伯这次到底给胖子军带回来了多少至关重要的新式火器,卢胖子再三考虑,终于还是出示了王少伯带回来的火器清单,而看完这张清单之后,高得捷和韩大任等四人难免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才这么点?”
“没办法,学生已经尽力了,二王子也已经尽力了。”王少伯无奈,只得哭丧着脸把情况重新解释了一遍,如此一来,高韩王李四将就又一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