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鳌拜白了班布尔善一眼,也是压低声音说道:“耿精忠没把这封信交给老夫,暗中呈交给了皇上,皇上又把福建水师赏给了他,证明这封信对老夫和皇上都十分重要——你现在去找耿精忠要这封信,不是给耿精忠坐地起价的机会吗?老夫敢断定,耿继茂父子这次绝对是打了吃完原告吃被告的主意,等着老夫送上门去,再把这封信卖个高价,老夫偏不上这个当!”
“卑职糊涂,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确实是这样的人。”班布尔善点头附和,又低声问道:“那么鳌中堂打算如何处置呢?”
鳌拜稍微盘算了一下,果断摇头说道:“反正这件事里被杀的傅弘烈是孔四贞家奴,施琅也不是老夫亲信,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再查了!皇上不明不白就杀掉这么多人,事后又拿不出足以服众的证据,这已经足够打击他的威信了。哼,外地那些督抚提督,也足够让他们战战兢兢了。”
班布尔善点头,恭敬退下。鳌拜则把目光转移回到卢胖子身上,稍微整理一下思路,这才问道:“卢大人,你一定很奇怪吧,本相既然知道你绕道广东北上陛见,那本相为什么不问你绕道的原因呢?”
“是啊,鳌老头为什么不问这个原因呢?”卢胖子也一直在暗暗分析这个问题,但是看到鳌拜那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的微笑不似作伪,卢胖子很快就醒悟过来,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回鳌相爷,你不问卑职这件事的原因,那当然是鳌相爷你圣明烛照,明察秋毫,早就知道原因了,卑职那还敢在相爷的面前请功?”
“本相当然知道原因。”鳌拜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如果你认为,你冒死在吴三桂和尚可喜面前,劝说他们自请撤藩,你就大错特错了。”
说到这,鳌拜忽然重重一拍桌子,满脸的粗胡子都竖了起来,咆哮道:“你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不仅没有功,反而有大罪!”
“我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不仅没功,还有罪?”卢胖子楞了一楞,半晌才回过来神来,赶紧离坐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不过,卑职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里该死啊?”
“很委屈是吧?”鳌拜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角色,刚才还在须发怒张,这会马上又放缓了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了大清朝廷,你冒着杀头的危险劝说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到头来却不仅有功,反而有罪。”
卢胖子不敢说话,只是凝神细听,想看看历史上出了名的奸臣蠢相鳌拜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而鳌拜也没让卢胖子失望,顿了一顿就说道:“或者你是这么认为,本相是个天下难得的蠢货笨蛋,连是非忠奸都分辨不出来,准备屈杀你这个忠臣——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错了。”
“卑职不敢。”卢胖子装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拼命磕头。
“让本相来告诉你原因吧。”鳌拜严肃说道:“三藩是要撤,但绝对不是这么一个撤法,贸然撤藩,只能是后患无穷。你是云南人,我想你在云南也看到了,吴三桂的军队跑马圈地,将士大都已经在云南落地生根,成亲生子,广东和福建也都差不多了,三藩将士们都已经快要变成了福建人和广东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撤藩,那怕是用你的什么狗屁缓缓撤藩方略,先解决三藩将士的后顾之忧,然后再行撤藩,结果都只有一个——逼反三藩!”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班布尔善出来插话说道:“卢大人,我们打一个比方,你是云南人,在四季如春的云南娶了老婆又有了几十亩地,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朝廷一声令下,要让你放下你的田土产业,带着你的妻儿老小回到天寒地冻、一年倒有六个月是冰天雪地的辽东老家,终老一生,这样你会服气吗?你怎么想?”
卢胖子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虽然在回到这个时代后,卢胖子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自己被鼓吹螨清的螨遗剧螨遗书洗脑,可是直到今天,卢胖子才发现自己被洗脑洗得严重的还是对鳌拜的印象——真正的鳌拜,那里是什么蠢笨如猪的蛮牛啊?别的不说,就凭这一针见血指出三藩之乱根源的本事,鳌拜的头脑之冷静之清醒,就远在康熙小麻子之上!
“知道为什么有罪了吧?”鳌拜很是欣赏卢胖子脸上的惊讶神色,微笑说道:“可笑我们那位皇上,知道你做出了这么漂亮的事,竟然还对你赞不绝口,大加褒奖,也亏得是你运气好了,现在皇上已经亲政了,本相还得尊重一下他的国策。要换了皇上亲政之前,你做出这样的事,破坏了本相的撤藩大计,本相马上就要拿下你的人头,安抚三位藩王之心。”
“他娘的,又得一个教训了,在老子位高权重之前,事关螨清根本的事还是少开口,免得不经意就招来杀头大祸。”卢胖子打了一个寒战,又给自己接受了一个教训——有些时候,你就算猜中了对方的心事,也按着做了,到头来也可能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