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孟短短几年,从一军户到如今的参将,杀伐决断,手上沾满鲜血,不声不响已然是镇守两府,这州县上还有传闻说,他那宅院里面有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这等阴沉、暴戾、好色的武夫,岂是你的良配,更不要提他那做的湖海一般的私盐买卖,这身份这般的下贱……,将来为父给你寻一个淳良君子,走那读书科举的正途,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不过这番话说完,颜若然的神色却更加的悲戚,颜知州拍拍额头,自家的女儿自家知道,虽然性格恬静,却是个极为执拗的脾气,什么事情要事认准了,绝对不会回头,认准的事情若是强逼,搞不好真要出人命的,何况看自己女儿此时的模样,分明是认准了……
颜知州心里叹口气,换了一种说法,又是开口劝道:
“为父也是年轻过的人,说你一句,你若觉得那李孟对你真心,不若跟为父一同去东昌府,那李孟是个武官,他要是知道我们走了,自然会追上,骑马的总归是比我们要快,若是追不上,那就一切休提。”
对于理性、又很坚持自己的女孩来说,唯一能说服他们的办法就是讲道理,颜知州说完这番话,却看到脸色悲戚却目光坚定的女儿有些松动,直直的盯着自己,禁不住心里面暗叹了一声“冤孽”,继续说道:
“你一个女孩家的,整日在这不过三分地的宅院之中,哪里知道什么外面的事,怕是对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有这个机会,正好试试,免得耽误了自己的终生。”
作为一名父亲,而且还是这个时代传统的读书人,颜知州的这番话已经算是豁开脸面来说了,同样的,如此直接的话语,却很有说服力。
恋爱之中的女人总是忐忑不安,颜若然更是如此,在胶州这几年,和李孟见面的次数也就是可怜的两次,都是通过书信来联系,女孩相信李孟的真心,可也很是担心,总归是没有什么把握。
听完这个话之后,颜若然却又是恢复了平静,温顺的和家人一同离开了胶州城,颜知州心中想法倒是有些不同,禁不住琢磨着,自家女儿这个性格,今后在婆家怕是不会吃什么亏,绵里针才是为人处世的法子。
话说归说,颜知州可没有想着半路上等等李孟之类的,一路上吩咐家人快些赶路,不过,他这个队伍可不是李孟的军队,女眷老弱可不少,细软也是若干,速度根本也快不了多少。不知不觉的,在颜知州和颜若然的心中,此次的搬迁就任,在路上急行,竟然有些比赛的意思。
如果一家人到了东昌府城聊城,李孟还没有追上,那就不是真心了,离开胶州,去潍县,顺着潍县走昌乐县,青州府城直奔济南府,在济南府去往东昌府,在路上走了五天,走的是堂堂正正的官道,颜若然每天都是在紧张的看着道路前后,希望能看到李孟的踪迹,不过一连失望了五天。
李孟驻守的府县是青州和莱州两府,第六天已经是出了青州地界,预订晚上在章丘县城休息,在济南府见到李孟的希望又是差了几分,颜若然晚上无人的时候,已经是自己偷偷哭了几次,希望真是越来越渺茫了。
颜知州却愈发的安心下来,心想女儿总算不用嫁给粗鄙的武夫了,颜知州也算是从南到北的走过一些地方,也看过大明的朝廷官兵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李孟治军当真是属于异数,大明兵马若都是如此,恐怕早就是天下太平。
可李孟治军如此的出色,却没有给这位颜知州带来什么好感,颜知州虽然不管事,可并不是不看不听,对李孟的胶州营的作为如何也是经常的观察,他心中总有些隐隐约约的害怕和惊惶,总觉得和这个人扯上关,恐怕要冒很大的风险。
三四年没有离开胶州城,一路上行来,所见所闻都是让颜知州触目惊心,在胶州时候,还觉得天下太平,虽然邸报塘报上遮遮掩掩的说那些灾荒,但总归是没有看见,还觉得局势并不是那么糟糕,可离开胶州之后,方知道山东境内为了这个大灾破败成什么样子,处处见白骨,百里无人烟,这等夸张的形容居然有些写实了,好在是颜知州的管家是个聪明人,颜知州虽然不愿意领李孟的人情,可这管家还是坚持着从胶州营借出来一百兵丁护卫,当然,这也是朝廷官员就任的惯例。
道路上颜知州才发现,若没有这一百兵丁,自己这些人恐怕还真要吃亏,昌乐到青州府城这段路上,就遇到了几百人的土匪,结果那护卫的一百兵丁亮出了胶州营的字号之后,这几百土匪都是跪伏在道路的两边,战战兢兢的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