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你父皇吗?”杨淑妃面露忧色的道,“你父皇说这话,只是不好当面拒绝你,损你颜面。以他的性情,他若是同意,当场就会许诺赐婚,并着令有司操办了。因为他知道我这个做母妃的是肯定不会有意见的,秦家也肯定不会拒绝。如今,你父皇却是不露形迹的借我与秦家的名义巧妙推搪一下,言下之意,就是此事还需得缓上一缓,并不适合在这时候操办。以免,造成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父皇也有诸般顾虑……”听闻母亲的话语后李恪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母妃,皇儿懂了。大概是父皇招我回京调往兰州监军,已经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如果皇儿此时迎娶秦家之女,无异于火上浇油。父皇最看重的,是朝堂的稳定。相比之下,皇儿的婚事只是小事一桩了。”
“恪儿,为娘听说陛下要调你回京前往兰州之后,几夜睡不着觉,心惊肉跳。”杨淑妃娥眉轻锁低吟道,“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皇儿让母妃担忧了……”李恪颇为自责的上前来,搀住杨淑妃的胳膊动情的道,“皇儿知道,这几年来母妃在后宫过的日子很凄苦。一切都是皇儿不孝,是我此往太过骄纵放肆锋芒毕露,让外人对我们母子诸般猜疑与忌惮。当初皇儿之所以愿意舍身前往高丽,也是想让母亲过一些安宁的日子。到了外面皇儿十分思念母妃;这一回来,却又引来风波无数……皇儿,无奈啊!”
“哎!……”听到恪这一番发自肺腑的感伤之言,杨淑妃闭眸摇头而叹息,幽幽道,“这也许,就是我们母子的命数。江山更易鼎革故新,为娘身为前隋的公主能活到现在并生下你们兄弟俩,已经是万幸了。为娘已是十分知足,并无其他奢念。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这一回来,朝野内外后宫之中,无数的眼光又投到了我们母子身上。恪儿,听为娘一句劝。你现在不要去秦家提亲,更不可以马上操办婚事。今日出了这含冰殿,你马不停蹄即刻奔往兰州,片刻也不要停留。”
“母妃……”李恪茫茫然的看着他母亲,伤感的道,“皇儿多时未见父皇与母妃,只想在长安多留一两日,多看自己的亲生爷娘几眼,这也有错吗?”
“有错……”杨淑妃转过身去,话中已有哽咽,“你要尽孝,旁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会想,吴王得蒙重用风风光光的回京了,他要翻身了,他的野心就要实现了。他们会认为,借助兰州之战的名义,眼下正是你网罗门客拉笼助力的大好时机。你知道,朝野上下有多少人盯着兰州之役吗?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时机。哪怕是在你吴王麾下讨一个马前卒的小差事,将来论功行赏也定能平步青云。因此,纵然你不去网罗拉笼别人,也会有很多人来巴结招惹你。所以,我的恪儿……你还是快快离京吧!”
“娘!……”李恪悲怆的大叫一声跪倒下来,抱住他母亲的双膝泣不成声的道,“你的恪儿从来没想过网罗谁、拉笼谁!我思念父母怀念故土,我深爱我的霜儿!我好不容易回了长安,就想把我深爱的女子娶进门来,让父母分享我的快乐与幸福,这也是错吗?”
“提亲纳妃的事情,等你离京之后为娘会替你暗中操办。”杨淑妃已经潸然泪下,依旧是背对着李恪,低吟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家家主翼国公新丧,为人子女应当守孝现在不宜提及婚事。再者,长兄如父,现在不管是秦家嫡长子秦通还是霜儿的亲哥哥秦慕白,人都不在长安,远在兰州。这棕婚事也需得秦通与秦慕白首肯才行。所以,为娘在长安替你请媒提亲;你去了兰州,还得要当面向秦通与秦慕白下聘求亲才行。何时你们打完了仗重回长安……何时再操办婚事。”
李恪无言以对,只是紧紧抱着杨淑妃的双膝,闭目流泪。心中暗忖道:现在我终于明白父皇的话中之意了……要让我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言下之意就是要按这些约定俗成的婚娶规矩来办。说白了,就是让我先去兰州,再议婚事!
“去吧,恪儿……国事为重。”杨淑妃抬着头,垂下手来轻轻抚摩他儿子的脸颊,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玉面的脸庞,涓涓而下,滴落到了李恪的额头上。
李恪慢慢的松开母亲的双膝,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了身来,“母妃多保重,皇儿……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
杨淑妃瘫坐下来,不敢出声的掩面痛哭。
“儿啊……你知道为娘有多想念你吗?你……快去快回,平安,保重!”
出了含冰殿,双眼通红的李恪仰头看天,深深呼吸。不经意的,他突然想到了谋反伏诛的齐王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