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李道宗与李勣,则是与他同一阵营里的战友。李道宗坐镇幽州防御北狄与高句丽,李勣是漠北雄狮大唐的移动长城,二人都是独挡一面立鼎江山的军界巨枭。
他们当然希望兰州能够开战,一来是出于军人的报负与理想,二来,如果兰州被冻结,那么兔死狐悲,还有多久就要轮到长孙无忌对他们卸磨杀驴呢?
在利益上,三人是绝对统一的!
“我们不能忽略了一个人物。”李道宗突然说道。
“谁?”
“褚遂良!”李道宗说道,“你们不觉得,此人的突然倔起十分诡异么?原本,他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起居郎,心腹记室。可是现在摇身一变,居然能与长孙无忌并驾齐驱鼎立朝堂了。他比长孙无忌更加年轻,也更加的内敛。往往,越是这样的人物,才更有内才;如果危险起来,也更加危险。”
“褚遂良,的确是个谜团。”秦慕白说道,“我与之共事过几场,此人大智若愚城府极深,刚柔并济滴水不漏。比之风头并进权欲极重的长孙无忌,他要低调内敛得多。在东宫事发的先后,他突然粉墨登场。一个重要的契机,就是他给长孙无忌捎去口谕。于是从那时候起,他与长孙无忌站在了一起,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可我总感觉,褚遂良与长孙无忌有些貌合神离。褚遂良的根,始终是在皇帝那里。他是唯一获准自由出入皇帝病室的人,因而我猜杨,此刻的褚遂良,其实就是皇帝在朝堂之上的一个化身!”
“这个比喻倒也贴切。”李道宗微然一笑,说道,“也许长孙无忌只是把褚遂良当作是他的一个党友帮随,但实际上,真正决定大事的,我猜还就是褚遂良,因为他就是皇帝的手眼口舌。因此,慕白你若想在眼前这个危机之下寻找到转机,还得从褚遂良那里入手。若能见到皇帝陛下,则是最好。这种时候,除了皇帝陛下,没人能力挽狂澜一锤定音。你,我,茂公,就算再加上卫公李药师,在朝堂之上都争不过长孙无忌。而且越争,越对我们不利。因为长孙无忌已经掌握了如今朝堂之上的话语权,我们与之对立,就是与监国皇子李治对立,变相的,就是与朝堂、与皇帝对立。”
“王爷所言即是。”李勣轻抚须髯,意味深长的对秦慕白道,“慕白,此时,须用巧力。你是驸马,亦是皇帝爱将,长孙无忌动是肯定不敢动你的,只能用拉拢、孤立、疏远、排挤这样的法子来对付你。反过来,你更不可以去与长孙无忌正面争锋。他现在巴不得你主动发难与他翻脸,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你废掉赶出朝堂。连侯君集那样的人都在朝夕之间被他扳倒,何况他人?所以,你现在既安稳,又危险。这既是大唐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你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好好把握,谨慎小心。充分利用你的身份与人际关系,去改变当前的局面,方是上策。”
“嗯……世叔之言,小侄句句铭记在心。其实,我现在如何倒是不担心。我反倒担心我那性如烈火的父亲。他若知道朝廷驳回了他的请战书,该当如何?”秦慕白皱眉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我父亲抗旨起兵西击高昌,无论成败,便已授人以柄。如此,我父子就会相当之被动,完全被长孙无忌抢得先机!”
“所虑甚是!”李道宗一抚掌,“说不得,你即刻休书,派亲信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兰州。就算跑死他几个人、几匹马,此信也务必尽快送到你父亲手中!否则,后果难料!”
“我即刻休书!”秦慕白长身而起,请出文房四宝即刻挥笔休书,当时就派房外的几名百骑卫士星夜出长安,径往兰州奔去。
干完这些事情,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此刻,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就在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盯着李道宗、李勣还有长孙无忌那群人。
那双眼睛,自然是属于皇帝李世民的。
秦慕白感觉,现在他们这些人,就如同是传说中的“炼蛊”,像毒虫毒物一样一同被关在了瓦罐里,彼此厮咬博斗,谁最后活下来,谁就成蛊!
李世民,不需要太多的毒物在眼前跳来跳去乱作一团。他只想要一条蛊,来辅佐他的儿子,来安定他的朝堂,来稳固他的江山,继续他的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