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是隆冬,兰州已是泼水成冰沙尘敝日。这时候出去“实地堪查”,不是自找苦吃么?还要走遍所有州县……那可不是一旬半月的事情,说不定就得三两个月。
“没错,所有州县。”秦慕白说得很肯定,“怎么,诸位有疑虑?”
肖亮迟疑了一下,拱手道:“秦别驾,请恕卑职多言。卑职等人在兰州经略多年,对本土风土水文吏治民生,了如指掌。别驾想知道什么,只需下问则可,完全没有必要行此无妄之举。”
“无妄之举?”秦慕白呵呵一笑,说道,“肖刺史,论年齿,你是前辈,我本不该说出此等不敬之言。但我等既是封疆大吏,就不得不公事公论了——依我说,诸位同僚在兰州经营多年,可有起色?可有出彩?兰州还是那个穷兰州,户不满万,贫不自给。吃的用的穿的,人啃马嚼,全靠后方接济运输。诸位若是不知运输之艰难、粮米之珍贵,大可以像本官那样,押送一回粮草试试。”
肖亮脸色一变,心中自然大恼,但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得生生的将闷气咽了回去。
“本官知你不服。薛中郎何在?”秦慕白道。
“末将在。”薛仁贵出列,抱拳。
“将此行粮耗,报予诸位同僚们听听。”
“是。”薛仁贵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清单铺陈开来,说道,“此行,秦将军率一万兵骑涉远一千四百里而来,押运粮草十万石,随行脚夫民夫近万余众。另有战马骡匹二万余。抵达兰州时,粮草只剩五万余石。谴返民夫送给粮草二万余石,实际入库粮草只余二万四千六百五十六石。完毕!”
薛仁贵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都听见了?”秦慕白淡淡道,“若是有人怀疑这些数据的真伪,大可以详查帐目开库核实。若是有人贪墨了一粒粮食,军令,斩令决!”
肖亮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秦别驾说笑了,还是言归正传吧!秦别驾要率领我等下属周游地方州县,究竟所为何事?”
“可不是周游,而是查访。”秦慕白淡淡的微笑道,“历来,我们这些做上官的,一些消息也多半来自下属官员的汇报,那也就是道听途说。因此,我们很有必要屈尊下访,去体查民情,此其一。其二,兰州都督府治下,幅员辽阔,又兼地广人稀,多戈壁而少青田,多风尘而少农垦,渠水不利青禾不接,是出了名的穷苦贫寒之地。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植树造林防御风沙,开荒垦土屯田自给,养畜牲口富民济军,开阜引商活源节流,劝课农桑吸引牵居以扩充人口,无不是良善之策。诸位以为如何?”
众官一听,居然都笑了。
笑得还非常的明显,而且轻蔑。
立在秦慕白身后的两大金刚之一,脾气火爆的宇文洪泰就恼了:“你们这般鸟人,笑个甚?我家秦将军说得在理,你们为何不听,反而耻笑?真是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