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等人下了马走上这处高堤,看到前面眼前一片洼洋。犯浑的湖水显出一片赤黄色,远方可以见到被淹没的桑田与房屋,时不时还能发现飘在水面上的猪羊甚至是人的尸体。
“这里就是被淹的稷县村庄么?”秦慕白指着前方一片地带问道。
“是的。”马昆重拧了一下眉头,长叹一声,“惨哪!方圆六十多里,一夜之间成了洼洋!要不是成刺史领导有方救灾得力,在这稷山县县城前方赶紧筑起一道防洪大堤,恐怕整个县城都要被吞没了,而且波及其他的州县。”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发现稷山县县城几乎是成了一座空城,而且有过水患肆虐过的痕迹,这又是怎么回事?”秦慕白问道,“不是在这里堵住了洪水么,怎么稷山县会变成那样?”
“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马昆轻笑一声,说道,“都说洪如奔马,在地势稍高的地方才会略缓。这一处地方是稷山县面临洪灾的一处坡地,因此洪水的水势稍缓。成刺史在绛州多年,对于治理这一方的水患极有经验。其实当他接到消息时,洪水已经冲到了稷山县的县城,所幸水势必不凶猛,虽然淹了县城一部分地方,但好在还不及一人深。于是他率领我们五千府兵,日夜赶工在这里加筑了堤坝,这才将洪水给挡了下来。这才有了将军之前在县城看到的那一幕。”
秦慕白眉头微拧了一拧,暗忖道:听马昆这话,的确是天衣无缝完全能够自圆其说。可是这其中仍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其一,既然洪水曾经冲刷过了稷山县县城,那么现在那股洪水去了哪里?其二,既然洪峰已过,稷山县县令祝成文为何又要强令百姓迁徙,难道他真是为了趁机霸占百姓财产,然后又带着一批财产自杀?除非他脑子有病,否则肯定不会这么要钱不要命,非要抱着一堆财物自杀吧!
“多谢马将军,你们真是劳苦功高啊!”秦慕白按住这些终点不说,却道,“当洪水来时,你们这五千精兵想必只能踏进洪水之中抢筑堤坝了?那确实辛苦!”
“何止辛苦,我们还为此付出了十几条性命的代价。”马昆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洪水猛兽,果然不假。咱们这些北军,没几个会水的。大家都是咬着牙横着胆子跳进了水里筑起人墙挡住一些水势,然后打桩子,压米袋,然后一担担的土挑,苦战了两天两夜,才筑起这十里长堤挡住洪峰。有些兄弟劳累过度不慎被从冲走,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尸首在哪里,哎!”
“可敬可佩。”秦慕白点头叹息,随口问道,“本将对于抗洪筑堤这样的事情不太了解,只是听了马将军所言,便寻思道,你们将米袋都投进了这堤坝之中,那么大军还能吃什么?”
马昆略一怔,忙道:“将军你有所不知,谁愿意将白花花的上好江南大米扔进洪水中呢?其实这抗洪,最好用的就是米袋。因为米被水泡了发涨,变重变沉,这样才有能筑起堤坝来阻挡洪水。再在上面加筑泥土石块,这堤坝才能成。咱们可是眼睁睁的将五千石大米全都投进了这洪水之中。可惜啊……全府上下所有将士三个月的口粮,没了。”
秦慕白心中一动:怪不得那些流民说,当兵的抢劫百姓的粮食与牲畜,难道是因为他们的粮食没了才这样干?可是,抗洪救灾是朝廷、是衙门的大事,成松年身为绛州刺史,就纵容府兵这样抢劫百姓么?
“马将军,那你们这些日子,都吃的什么呢?”秦慕白问道。
“军中尚有一些余粮,支撑个三五日总没问题。”马昆仿佛心中早已准备,说道,“此外,成刺史也从州府粮库中调了一批来,尚且够吃。”
“可是本将陪同殿下来的路上,却屡屡听闻府兵抢劫百姓,专夺粮食。这又是为何?”秦慕白敲山震虎,问道。
马昆顿时表情骤变,虎眼一瞪大声道:“绝无此事!秦将军你想想,咱们的将士如此拼命的构建堤坝连性命都不要,还不是为了保护满城百姓?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去抢掠百姓财物粮食?这是污蔑!污蔑!对我们全军上下所有将士的污蔑!这可是极伤人心极伤士气的污蔑!”
“好了,马将军你不必激动。本将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说破了来问你了。”秦慕白淡然一笑,“你们劳苦功高,本将会悉数转达给吴王殿下的。想必殿下回朝之后也会在皇帝面前直言禀报,不会吞没了你们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