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叹了口气,答:“你不知道,出事了,帅监司在北方打仗,他杀红的消息左遮又挡,终究还是让朝廷知道了,现在百官凶凶,一起弹劾帅范——我就搞不明白,这次战争是夺地之战,我们要夺取那片土地,怎能不清理土地上的杂草。朝廷大臣不去担心我们士兵的冷暖,却要可怜我们敌人的生死,实在令人郁闷。”
杨姝笑着:“这点小事,对太尉大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赵兴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杨姝说的是事实,南党现在势力大张,压下百官的弹劾确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蔡京却是一个有缝就钻的苍蝇,他利用黄庭坚等人注意力被百官弹劾所牵制,怂恿一位名叫邓洵武的起居郎——就是专门负责记录天子大大小小各种各样言论举止的机要生活记录秘书,为皇帝画了一张《爱莫助之图》,这幅图给我们的艺术家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
邓洵武先对皇帝说:“陛下是神宗先帝的儿子,前任宰相韩忠彦是韩琦的儿子。当年先帝创制新法以利天下苍生,韩琦曾经百般反对;忠彦做了宰相后,废止了先帝的法度,这就表明,忠彦能够继承父志,陛下却做不到。”
这家伙真是挑拨离间的高手,一番话说得皇帝黯然神伤且怦然心动。
邓洵武接着侃侃而谈:“陛下如果想要继承父兄之志,现在的朝中没有人能帮助您。”
说着,他给皇帝展开了一张图,就是那张著名的“爱莫助之图”。
这张图仿效《史记》中的年表,按照宰相、执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分为七类,每类又分为左右两栏,左边为变法派,右边为保守派。结果,变法派的左边,人名寥寥无几,从上到下只有五、七人而已。宰相执政一级的,只有执政一人;而保守派的右边,则有密密麻麻的一百多人,宰执公卿满朝文武,“盖举朝无遗焉”。
最后,在左边变法派的最上面,用小字密书着一个名字于宰相之下。皇帝细细看去,乃蔡京二字。
三月,宋徽宗在新党的鼓动下,终于决定变法了。他首先让蔡京援用王安石设置三司条例司的旧制,设置讲议司,自任提举,任用他的党羽吴居厚、王汉之等十几人作僚属,对于较重大的政事,如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等等,每一件事,以其中三人作主。凡有所举措、都由他们来定夺。
自此,三部六省全被蔡京架空,朝廷的任何决议不再经过门下审核议,中书省拟诏、学士书写,这一切公文流程都被废除了,天下是听凭三人而决。右丞相张商英与文武百官都成了摆设。
大宋终于无可避免的滑到了亡国那步,因为蔡京这一举动,也造成了赵兴与他的正式决裂,此后,因旧党已经元气尽丧,赵兴只得独木支撑大局。
然而,比原本恶劣的历史稍稍好的一方面是,赵兴手握重兵,而且东征西讨,手里已经掌控了大宋七成的财源,而且刚刚上交了相当大宋十年财赋的战利品,蔡京与官家投鼠忌器,并没有展开接踵而至的对元祐党徒的大迫害。
此时,王明叟联名黄庭坚等人弹劾蔡京的奏章刚刚送到码头,但奏章的内容已经落伍了,蔡京新组建的三司条例司凌驾于诸部门之上,从官场体制来说,满大宋,已经没有了制约蔡京与皇帝的武器。
赵兴跟杨姝说这些正是他案头那叠密谍报告的内容,杨姝听不懂他说的,这些内容还仅仅是京城密谍系统传回来的未公开消息,按朝廷消息传递的正常速度,一个月后杭州这方面才能获知蔡京的举动。